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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伍薇 -【我是最讚的之三】同居看著辦 [打印本頁]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5-1-19 10:02 AM     標題: 伍薇 -【我是最讚的之三】同居看著辦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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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從小到大,花堯人都是柯昀濃命中的剋星。
他又高又帥,長得一副深得師長喜歡的俏模樣,
還是籃球隊、田徑隊、柔道社和各種體育社團的高手;
跟他一比,她這個只會讀書的模範生根本像隻麻雀。
最可怕的是,花堯人還以欺負她這小麻雀為樂──
他不喜歡浪費時間讀書,她得幫他考前猜題、惡補。
他眼光太高,一遇上那些不及格的狂蜂浪蝶,
她這個「備胎」就要挺身而出,替他解決問題……
多年來,她為他赴湯蹈火、鞠躬盡瘁,
終於他良心發現,決定好好報答她──
「如果妳到二十八歲還嫁不出去,那我娶妳!」
天,這個瘋子打算讓她的下半輩子繼續不得安寧?!
她一定要逃得遠遠的,不再和他有任何交集,
要徹底忘記這號人物和那個瘋狂的約定……

【出版日期】 2005年10月18日

【出版社名稱】 果樹

【書系及編號】
橘子說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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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5-1-19 10:03 AM


第一章

  從小到大,花堯人都是柯昀濃命中的剋星。

  他們是國小同班同學,她是路隊長,他是他們這一路隊的成員,想想,整整比她高一個頭的他,竟要聽從她的命令?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

  「柯昀濃,妳是路隊長,怎麼可以讓隊員脫隊跑去打電動呢?」

  這是師長對她的責罵,小小的她雖然想替自己辯解幾句,只是手背上的傷口,早讓她痛得直掉淚,說不出一個字。那個傷口,來自罪魁禍首──花堯人尖利的牙齒。

  「我、我、我……哇!」她噙著淚,哇哇大哭。

  花堯人,人如其名,的確很愛咬人。

  只是她的苦難還不只如此而已。

  升上國中,因學區分發的關係,他們不僅同班,還在他懶得適應其他「桌友」的要求之下座位相連,她三年的青澀歲月,除了在夾縫中求生存之外,就是要隨時供應他任何一種文具用品,充當他的貼身小秘書,一有疏失,責難就來了──

  「柯昀濃,妳沒提醒花堯人同學今天要交學生資料卡嗎?」

  她相信,每個人的誕生都有其意義。她存在的意義是要為花堯人種種的不配合而挨罵,花堯人則是人見人愛,沒人捨得罵他。

  她實在搞不懂老天爺怎麼這麼不公平?他又高又帥,還是學校籃球隊、田徑隊、柔道社以及各種體育社團的高手。花堯人彷彿有用不完的精力,學校似乎變成他發洩體力的運動場,根本不是求取知識的殿堂,既然如此,何必讓他長得又高又帥,還一副深得長輩疼愛的俏模樣?

  不過,也因為他實在花太多的時間在消耗體力上了,想要有低空飛過的及格成績,也只有靠她這個考試第一名的「小老師」,在花堯人有空時,幫他惡補目前老師上課的進度,以及進行考前大猜題。

  花同學不喜歡浪費時間多讀書,所以,她必須要猜得很準,一有閃失,不免就是一頓斥責──

  「柯昀濃,在花同學的領導之下,咱們學校的籃球隊一舉拿下市長盃男籃賽的第一名,他是我們的光榮和驕傲啊!妳說什麼都不能讓本校的光榮和驕傲模擬考成績連一百分都不到吧?!」

  在師長的安排下,她成了挽救「光榮和驕傲」不變成「笨蛋和白癡」的唯一關鍵。

  只是教歸教,她心中不免有些抱怨,如果師長們那麼在乎他的成績,為什麼不乾脆把答案告訴他,讓他照著抄呢?

  「妳白癡啊,我花堯人絕不幹作弊這種鳥事,笨蛋!」

  成績超爛的人卻正氣凜然,她,各科考試滿分的模範生卻變成了白癡和笨蛋?

  簡直毫無天理。

  這是國中的慘況,無所謂,反正牙一咬,三年也就過了,高中聯考時,就算花堯人再怎麼奮發向上、死命K書,都不可能考上和她一樣的高中。她有考上第一志願的實力,而女生的第一志願是沒有男生的唷,呵~~

  但她的運氣真的非常不好。上了台北女子高中的第一志願後,在每天忙碌的課業中,僅一次,她為了不掃社團好友的興致,勉為其難參加了一場聯誼。對方是私立男校的學生,聽說都是有錢小孩,可在她看來只是一群空有外表耍帥、游手好閒、不會唸書的紈袴子弟。

  但她壓根兒沒想到,兩年前把她搞得苦不堪言的光榮與驕傲──花堯人同學竟是讀這所學店?!

  他們在高三那年再度重逢,真應驗了「冤家路窄」這句話。

  「柯昀濃?靠,妳穿上這一身忍者龜的衣服,就翻臉不認人啦?說!我是誰?」

  因為她學校制服是綠色的,花大爺便將她冠上忍者龜的封號。柯昀濃皺起眉頭。這一刻,她知道老天爺再度把她生命中的剋星送到她面前……

  她不安地嘆了口氣,瞪著他的身材。再見面時,除了猖狂依舊,花同學變得好高大,臉上的稚氣已不復見。

  「我知道你是誰,你是花堯人。」

  被欺壓到了極限,任誰都忘不掉吧。

  「我不信妳敢忘記。」花大爺滿意地揚高嘴角,大手揉著她的齊耳短髮。風吹起他挑染的刺蝟頭,他滿足的模樣好似在昭告世人,他不喜歡別人忘記他!

  這是重逢的開始,但她完全沒有重逢的喜悅,雖說他們家僅隔著兩條街,只是在她蓄意的閃躲下,兩個人在住家社區附近碰面的機率幾乎等於零。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她萬般小心,卻躲不過這場校外聯誼以及接下來的每次聚會。

  當然,所有的女同學都萬般羨慕她的好運,因為她是聯誼時唯一一個不用抽鑰匙,就能坐上他超酷、超炫、超流行重型機車的幸運兒。

  但,對於此事,事實是花堯人會選她當車伴,只有一種情況,也就是當次參加聯誼的女生,如果沒有一個長相、身材能讓花少爺滿意,她這個青梅竹馬就必須挺身而出、坐他的車子,以免載到那些不及格的女生而損傷花少爺的眼睛和帥氣十足的重型機車。如果當次有他看上眼的女生,花堯人絕對、立刻忘了她這個青梅竹馬的「濃濃備胎」。

  正因為她是如此關鍵的角色,只要花少爺要去聯誼,無論是哪個學校,一定會跑到她家將她擄走,以備不時之需。但花少爺眼光又太高了,搞到最後,柯昀濃倒變成花堯人的固定車伴,那些女同學不但沒去抨擊他的審美眼光,反而將嫉妒的怒火延燒到她身上,於是讓她無奈的謠言竟這麼地傳開來──

  「堯人,柯昀濃是不是你的女朋友啊?我聽說你每次和外校聯誼都會帶著她?」

  一次聚餐結束,因為是冬天,氣候寒冷,花少爺不愛騎車吹冷風,所以無照開老爸的車參加聯誼。事後送女生回家的路上,當次主辦人將女同學們的疑問搬上檯面。

  問話的主辦人生得甜美,讓花少爺龍心大悅,所以才會好心送她回家。

  柯昀濃驚嚇不已地瞪著前座的主辦女同學(青梅竹馬只有坐後座的分)。這是多麼天大的誤會啊!她完全不敢想像,要是花堯人成了她的男朋友,她會有一個多麼可怕的未來。

  當然不用她費心澄清,花少爺冷冷的批評就這麼橫掃過來──

  「柯昀濃?我有這麼多孔雀可以選擇,幹麼去挑一隻小麻雀?」

  他的嘴真是壞得可以,完全不在意他口中批評的人正坐在自己身後。當然,若以花少爺如喜馬拉雅山一樣高的眼光來看,她柯昀濃的確只有當一隻小麻雀的分。

  基於從小累積的「被欺負值」,她早習慣花堯人恣意妄為的作風和脾氣,只是正值青春愛美的年紀,她完全不想呆坐著讓別人批評自己的容貌或任何事。趁著紅燈,她跳下車,走進一旁的夜市,而花少爺就像她所想的,綠燈一亮,車子駛離,完全沒注意到她已離開的事實。

  孔雀是如此美麗耀眼,誰會注意到腳邊那隻受虐的麻雀?

  不過,也因為這次的跳車事件,她遇到生命中的真命天子……呃,她自認為的真命天子啦!他的名字叫大海,開朗的笑容,就像盛夏的浪濤,讓人很輕易感受到他身上的熱情。

  「跳車」之後,她心悶的進了熱鬧的夜市,遇到正在閒逛的大海。大海好心陪她在夜市裡吃喝玩樂,最後送她回家,一切都完美得讓她不禁嘆息。

  其實,大海是花堯人的同學,她認為這是那一次錯誤聯誼唯一的收穫。大海的有禮和尊重,完全顛覆了她對男生的惡劣印象,所有她認為男生超爛的缺點在大海身上完全找不到,他沒有花堯人的壞脾氣、死個性和專門對付她的大吼大叫。大海總是掛著微笑,輕聲細語,白馬王子的翩翩風采,讓她幾度忘了呼吸……

  十八歲,高三的那一年,她柯昀濃,以為自己找到了生命中的真愛。

  只是,暗戀即是幻滅的開始,當她的日記本裡天天記錄著對大海的思念和愛慕之情時,大海和自己最好的社團朋友小莉,卻展開了驚天動地的戀情。

  超冷的嚴冬時分,她暗戀大海的時間進入第一個月後,即宣告失戀。

  當然,她個性單純,不擅於隱藏。元旦好友聚餐,面對對桌的大海,她的心意和思念是那麼地難以掩飾,花堯人在她眼中瞧見她對大海的愛慕。

  「哈!不會吧?妳喜歡大海?!」

  聚會後回家的路上,他放肆地嘲笑她的暗戀及失戀,並且老神在在地批評她暗戀大海是一件多麼可笑且白癡的行為。

  「妳真的喜歡大海?」

  「是又怎麼樣?」

  「妳笨死了,難道看不出大海不是妳能喜歡的嗎?」

  「我為什麼不能喜歡大海?!」

  「笨蛋,因為妳是隻小麻雀,所以大海不會看上妳!」

  然後,柯昀濃做了一件從小到大自己最滿意、最痛快的一件事。她舉起手狠狠地、卯足了吃奶的力量刮了花堯人一個大耳光!

  「妳打我?!」

  「沒錯!」

  花少爺可能被打傻了,並沒有她預期的反擊。他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後回家,她出手以後抱頭防衛自己的動作反而變得多餘、好笑。

  那一個耳光可能很痛,讓花堯人認清她的力量不容小覷。他不再把她家當成自家廚房來去自如,他不再晃啊晃地跑出來欺壓她、用惡毒的話調侃她,她的耳根子倒是清靜了好一陣子,雖然日記本裡開始出現「他去哪了?」、「好久沒有他的消息?」這些無聊的字句……

  直到一天,她接到他的電話。

  「麻雀,妳出來一下,我在……」花堯人快速地念了一串地址,然後不管她是否同意,隨即將電話掛斷。

  柯昀濃瞪著電話。難道這是她即將被謀殺棄屍的地點嗎?

  她抱著滿肚子的疑慮和些許的恐懼,趕到花少爺所說的地址,等待她的卻是讓她傷心落淚的悲慘消息。

  地址是一間婦產科診所,花堯人陪同同學──大海和女朋友小莉來診所驗孕,結果證實小莉懷孕了。

  他們才十八歲,這是一件多麼驚天動地的事,花堯人馬上發揮他與生俱來的冷靜,清楚地向大海分析接下來的路該如何走。在小莉不願扼殺小生命,兩人又極度相愛的情況下,只好回家和雙方父母呈報此事,希望能取得長輩的接受和祝福。

  小莉的爸媽氣得想當場打斷大海的雙腿。他們很難接受小莉美好的未來被大海的性衝動給毀了,小莉可是台北女子高中第一志願的資優生啊!在他們眼裡,大海只是私立高中、不會讀書的那種蠢蛋。

  大海的父母在花堯人的通知下,也趕到小莉家商談此事,他們是平凡老實的家庭,能做的只有拚命彎腰鞠躬為自己犯錯的兒子道歉。

  小莉的父親不願因為女兒這件醜事壞了書香門第的名號,威脅小莉如果選擇寶寶和大海,則必須辦理休學,小莉同意了。在她的想法裡,此時,再也沒有比和大海廝守更重要的事了。

  那天,在高三上學期結束後,農曆年前,在大海家裡,大海和小莉在男方家屬和同學的見證和祝福之下,完成了婚禮。

  柯昀濃的淚水彷彿是洩洪的水庫,始終不曾停歇。所有人都以為身為伴娘的濃濃只是心疼好友,只有某個人看出她的傷心別有涵義。

  他看著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醜死人的樣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拖到大海的新房。喜氣洋洋的新房,讓柯昀濃哭得更加傷心。

  「是怎樣?妳一定要哭到讓別人看出妳喜歡大海嗎?!」花同學怒氣勃發。

  「你管我!」

  「我不管妳,還有誰夠資格管妳?!笨麻雀,妳最好把眼淚他媽的給我擦乾淨,我一點都不希望我的伴娘是個拖著兩條鼻涕的骯髒鬼!」

  「你管我,我是小莉的伴娘,不是你的伴娘,你嫌我的鼻涕髒就離我遠一點……哇!」

  像是為了嚇跑花堯人這種沒有同情心的壞人,柯昀濃卯足勁用力哭。

  「妳神經啊!笨麻雀,妳可以喜歡別的男人啊!這個世界又不是只有大海一個人。」

  「你管我!我就是喜歡大海的溫柔體貼不行嗎?!」

  「難不成除了大海,妳這輩子不打算再喜歡別的男人?」

  「是又怎樣?嗚……我就是喜歡大海!」

  「媽的,笨麻雀竟然為了大海要死守貞節?!靠,這是我聽過最冷的笑話!」

  花堯人怒視著柯昀濃哭得很醜很醜的樣子。「不要再哭了啦!」

  她完全不接受任何威脅,哭得更大聲。

  失戀已經夠淒慘了,又碰到一個變態男來湊熱鬧,任誰都會想痛哭流涕。「我就是要哭,要不然你想怎樣?!」

  笨麻雀完全不瞭解男人最不爽女人用「要不然你想怎樣?」這類的話挑釁,他的「想怎樣」很快地付諸行動。他一把將小麻雀抓進懷裡,低下頭硬是在少女細嫩白皙的脖子留下兩道清楚的齒痕,還很囂張地撂下狠話:「失戀會痛嗎?如果有像被咬這麼痛的話妳再來哭!」

  柯昀濃摀著脖子,簡直不敢相信,有人咬人咬到脖子上來了?!國小被咬手背的傷心回憶一股腦兒地又湧上來。

  「你怎麼可以咬我?你屬狗的嗎?這麼喜歡咬人!」

  她癟著嘴哭成淚人兒,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倒是肇事者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我真想不通妳怎麼有這麼多眼淚可以流?」

  「你管我!你怎麼可以咬人家的脖子?我是女生耶,你懂不懂得什麼叫止乎於禮?你學校國文課沒教這四個字的意思嗎?!」

  她愈哭愈委屈,哽咽的哭聲、她身上香香的味道,加上一室紅通通的喜氣似乎也讓他昏了頭……

  「好啦好啦,哭什麼哭啊!只是咬一下又沒對妳怎麼樣,頂多我負全責總可以了吧!」

  她抽泣說著:「很痛耶,什麼叫沒怎麼樣?你咬都咬了,能夠負什麼責?」

  花堯人不喜歡別人小看他。「誰說我不能負責?好,我決定了,如果妳到二十八歲因為我咬妳這一口而讓妳嫁不出去,那我娶妳,接收妳這隻沒人要的麻雀!」

  鐵定是昏了頭,他才會說出這種「犧牲小我」的誓言。在十八歲青春少年的眼中,二十八歲的未婚女性已經是歐巴桑。

  但顯然小麻雀很不領情。他記得自己又被那凶巴巴的女人賞了一個大巴掌後,那天接下來的事就演變成伴娘躲伴郎的戲碼,要不是這場婚禮顯得有些哀傷,大家一定會注意到伴娘不見了、伴郎氣急敗壞地找伴娘這種鳥事。

  老天,她能不躲他嗎?一個瘋子打算讓她的下半輩子不得安寧,她能不躲他嗎?花堯人雖然是瘋言瘋語,但,她實在不想讓自己的未來因他而失去光明,她壓根兒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交集!

  她實行得很徹底。在熱得像火爐的盛夏,她考上了中部的公立大學,遠離台北市區。其實她最應該慶幸的是,花堯人是個成績不好又叛逆的小孩,所以後來被花爸爸打包送去美國,眼不見為淨。

  一切是那麼美好、那麼順利,她重拾笑容,不再像隻不成人形、活得膽戰心驚的小麻雀。

  接著大學順利畢業,成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有一群好朋友,時而遊山玩水,時而飲酒暢談,她日子過得很快活,滿意自己目前擁有的一切。

  只不過,正當她快要忘掉這號人物和兒時所有的委屈和眼淚時,誰會想到花堯人再度出現了,而且重逢的地點竟是陽明山高級別墅的私人派對?

  她只是跟著好友偷偷溜進這場私人派對,只是想關心好友的戀愛狀況,誰想到竟然讓自己陷入萬劫不復之地?莫非這是報應,老天在警告她不要插手別人的感情事……

  結束走馬燈的回憶,思緒回到現在,她只能目瞪口呆地瞪著眼前這高大、意氣風發的男人。

  「濃濃,我是誰?」花堯人問著,語調之中有著不容忽視的霸道。他這人很「念舊」,不喜歡別人忘了他是誰。

  「花、花、花……堯人?!」濃濃摀著頸子,快昏倒了。

  花堯人觀察著「故友」臉上的表情,發現那不是重逢的喜悅,而是嚇到臉色發白時,不悅的眉頭拱得像座小山一樣高。

  他拿開故友手中的空杯,放回桌上。「這麼多年不見,想我嗎?」他問,語氣很理所當然,黑眸邪惡得發亮。

  濃濃一驚。誰會想?怎麼想?誰會願意時時刻刻記得痛苦的過去?

  「不……不、想。」濃濃支支吾吾地回答,眼光左顧右盼。

  花堯人目光一凜,伸手一扯,硬是將僵硬得彷彿身體灌了水泥的濃濃扯進自己懷中,他直盯著她瞠大的眼。「說!到底是想還是不想?」

  濃濃驚恐地看著他狂傲的目光,她抵著他硬硬的胸膛,知道自己再怎麼掙扎都無濟於事。

  迫於過去所承受的淫威,濃濃只能點頭。「當、當然是想……」

  花堯人拍拍她粉嫩的小臉,很滿意她的答案。「想就好,如果妳這麼思念我,應該知道我們的約定時限已到。」

  「約、定、時、限?」濃濃紅潤的小臉剎那間變得慘白。

  「妳今年二十八歲,未婚,不是嗎?」

  濃濃驚恐地睜大雙眼。「不算,我還沒過二十八歲的生日!」

  花堯人的黑眼彷彿著了火。「我可以幫妳過,這是我回到台灣最重要的一件事。」

  濃濃魂魄都快嚇飛了。「謝謝你,我、我、我……」

  她再也「我」不出來了,用力掙脫男人的懷抱。

  「對、對不起……」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那不是只是一句戲言嗎?

  哇,她不要,就算她將孤獨一輩子,花堯人也不會是她的選擇!

  柯昀濃嚇個半死。她雙腿顫抖,接著卯足勁以她平生最快的速度,頭也不回地跑離現場。

  花堯人看著她狼狽的背影,展開了一個惡魔般的笑容。

  十年不見,小麻雀還是隻小麻雀,依然嬌小可愛得讓他手癢,渴望好好欺負、欺負她。他望著她消失的方向,鼻尖還遺留著她殘留的馨香,剎那間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未曾想念,不代表遺忘。

  他忙碌漂泊了十年,在見到她的那一刻,這些年的等待和蟄伏都有了解釋。

  花堯人邁開腳步,展開追逐。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5-1-19 10:04 AM


第二章


  柯昀濃,個性拘謹務實、行事中規中矩,身為暢銷電玩軟體公司「可威科技」除了老闆余頌賢之外最重要的人物,她當然有忙不完的事,舉凡報稅、計算薪水、掌管人事動向和鞭策老闆好好工作、好好寫程式、好好幫公司賺錢,不要只會談戀愛──這尤其是重點工作。

  所以她必然很忙,辦公桌上整年到頭都堆著好幾疊的文件等著她處理,每個星期至少有十份簽呈需要她過目簽核,她的工作如此繁忙,但她很快樂、很有成就感,嘴角始終保持著快樂的淺笑。

  她自帳冊中抬起頭來,看到自家老闆正在她的辦公室裡用功打電動,不但沒上前勸導,還露出滿意的笑容。很好!這是阿賢的在職訓練,多玩玩別人的產品,可以從中學習,開發出更好、更暢銷的產品,所以她一點都不反對老闆在上班時間抱著Notebook跑到她辦公室來打電動,雖然賽車電玩的音效真的很吵、很刺耳就是了。

  「有沒有辦法把音效變得順耳好聽一些?」柯昀濃搔搔耳朵,幽幽地提出抗議。她正在核算公司前一個月的損益表,可不想有任何差錯。

  余頌賢懶洋洋抬起眼簾。「如果把賽車電玩的音效改成巴哈,妳想還有人要玩嗎?這種電玩軟體的重點就在音效,愈有爆衝感愈刺激。」

  「很吵耶。」

  「才不,這音效多麼美妙。」

  柯昀濃笑看挺著大肚子的老闆余頌賢認真打電玩的模樣。沒錯,自認為只喜歡女人、不喜歡臭男人的阿賢懷孕了,才六個月大卻像即將臨盆的體型,將阿賢變成做任何事(除了打電動)都像是在太空漫遊的大象,她笑瞇了眼。見到好友幸福快樂是很愉悅的一件事。

  「賽車遊戲是妳下一個要推出的產品嗎?」

  余頌賢流利地操作搖桿打電動。「不一定,先玩玩嘍。」

  「會賺大錢嗎?」

  余頌賢摸摸肚皮,同時帥氣地甩去額前遮住視線的頭髮。「呿,我什麼時候讓妳失望過?」

  一時間,柯昀濃竟有種記憶錯亂的感覺。她記得年前阿賢還是個迷死小女生的男人婆,曾幾何時,她竟然和她口中的臭男人結婚、懷孕?呵……

  「對了,濃濃,說到賽車,妳下午陪我去世貿一館走走。咱們台灣的光榮和驕傲回台舉辦善心募款握手簽名會,現場還有兩輛超炫、超正點的賽車哦!」余頌賢的眼睛沒離開過電腦螢幕。

  柯昀濃敲打著計算機的手指霎時頓住,那句「光榮和驕傲」竟不由地讓她感到微微心悸。她抬起頭問:「是誰啊?排場這麼大。」

  余頌賢皺起眉頭。「喂,最近新聞很大耶,妳是從來不看電視或報紙或網路新聞嗎?」

  柯昀濃聳聳肩。「我沒興趣。」

  這次,狂熱車迷余頌賢總算抬起頭來,連戰況激烈的賽事也先按下「暫停鍵」,很嚴肅地回答濃濃的疑問。「濃濃,妳太孤陋寡聞了!」

  她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妳可以不恥咱們立法院吵了幾天架,可以不管國際原油價格再創歷史新紀錄,當然,妳也可以不屑那些公共建設黑了多少百姓的納稅錢,但──他是車神,他身繫我們全台灣車迷所有的希望,他在F1一級方程式賽車2004年度賽程中大放異彩。Sparrow是FERRARI車隊的明星,也是咱們全台灣人民的光榮與驕傲啊!Because Sparrow is come from Taiwan!Sparrow來自台灣吶!」

  余頌賢吼著吼著,激動地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柯昀濃眨眨眼,看著大腹便便的余頌賢。

  「Sparrow?麻雀?有人的名字叫麻雀?原太太,懷孕的人不要這麼激動,注意胎教。」她不喜歡「麻雀」這個字眼,會讓她想起一些她很想忘記的悲慘回憶。

  顯然,柯昀濃無心的評論讓超級車迷余頌賢非常不悅。她迅速地衝到柯昀濃辦公桌旁,大大的肚子剛好擋住濃濃桌上的損益表。「兒子,濃濃姨姨壞壞,竟然說我們大家的偶像是麻雀,一點都不懂那只是個讚美,讚揚Sparrow的速度和靈巧!」

  柯昀濃聳聳肩,撫著好友隆起的肚皮,和乾兒子打招呼,同時表達自己的意見。「那可以叫黑豹啊,山貓也行啊!幹麼選個不起眼的麻雀?」

  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余頌賢翻了個白眼。「濃濃是務實派的,根本不瞭解Sparrow對我們這些廣大的車迷來說具有多麼崇高的涵義!」

  她氣呼呼地回座,關上電腦。「我雖然很生氣,但妳還是要陪我去世貿一館,順便好好讓妳感受什麼叫做Sparrow旋風與魅力!」

  柯昀濃暗嘆了口氣,指指她的大肚子。「妳真的能去嗎?人擠人很危險的。」

  「當然要去,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所以我是去充當保鑣的嘍?」

  「順便再將台灣的光榮和驕傲介紹給妳嘍!」

  「我能拒絕嗎?我要看帳。」

  「當然不行。」

  所以,在老闆的堅持下,柯昀濃也只能放下手邊未完成的工作。人家說孕婦最大,就算她壓根兒不喜歡任何體育活動,也得乖乖配合。

  余頌賢拉著她興高采烈地飛車趕到世貿一館。她開著濃濃方方正正的小SOLIO,因為自己的愛車在懷孕後,就被老公暫時沒收保管了,但是,就算她挺著圓滾滾的大肚子,開起車子來依然狠勁十足,和婚前相比毫不遜色。

  停好車,兩人正要進入世貿一館時,余頌賢的手機卻在此時響起。她看看來電顯示,立刻將手機丟給一旁的柯昀濃。

  「說我不在,說我在開會!」

  柯昀濃一看到顯示的名稱,立刻明白一向頂天立地的余頌賢怎麼會變成一隻沒膽小老鼠。「妳沒告訴妳老公,妳要來世貿一館人擠人看偶像?」

  余頌賢垂頭喪氣,無奈地嘆了口氣。「妳不會瞭解失去自由的痛苦。」

  柯昀濃才想搖頭嘆氣。「妳自己才該安分點,肚子都那麼大了還想到處跑,這也難怪原昱創會緊張到緊迫盯人了!」

  原昱創是余頌賢的老公。可憐的原先生根本制不住自己老婆喜歡四處趴趴走的冒險性格。

  「妳自己接!」

  「我不要!」

  柯昀濃被手機的賽車「速!速!」聲吵得頭昏腦脹。變態阿賢連手機鈴聲都離不開賽車。

  她無奈地接起電話。「原先生,我是濃濃,阿賢綁架我,要我陪她來世貿一館人擠人看那個什麼叫Sparrow的賽車手,你快點來,把你老婆帶回家好好管教,我要趕回公司作帳。」

  不用開口,柯昀濃都可以感受到電話那頭原昱創的怒火。她掛斷電話,將手機還給老闆,同樣也感受到老闆散發出來的強烈憤怒。

  「妳叫他來,那我還有什麼搞頭啊?!」

  柯昀濃環顧四周的人群,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為世貿一館一年一度的國際電腦展提前開始了。「人很多耶,妳真的要擠進去排隊要簽名?」

  「還有握手!Sparrow!耶~~」周圍瀰漫賽車的氣氛,已經讓余頌賢興奮到了頂點。

  「那妳老公來怎麼辦?」

  她聳肩。「人這麼多,他找不到我的。走,我們趕快進去排隊,我告訴妳唷,Sparrow真的超帥、超正點,尤其是他那台專屬賽車,保證炫到讓妳流口水,他的車也有隨他一起回來台灣。我跟妳說哦……」

  余頌賢拚命向濃濃解釋Sparrow的偉大事跡,讚揚Sparrow是一個如何讓所有台灣同胞感到光榮和驕傲的狠角色,只是柯昀濃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她的注意力都用在如何保護身懷六甲的余頌賢不受到旁人的推擠。

  會場鬧哄哄的,柯昀濃發現粉絲群中有來自日本、香港以及其他地區的,電視牆上播放的是FERRARI車隊年度賽事的精彩畫面,而會場正中央架高一個重點舞台,辣妹正在勁歌熱舞,帶動活動氣氛,電視台的攝影機已架好位置,四處可見FERRARI車隊的紅色旗幟和Sparrow專屬的黑旗。

  麻雀是黑色的嗎?他乾脆取名叫烏鴉算了,哼!

  柯昀濃身負重責大任,不悅之情溢於言表。

  節目正要開始,有個超級粉絲給了余頌賢一紅一黑兩支氣球棒,她熱情揮動著,完全沒想到好友多麼辛苦地在人海中保護她。

  「好感人對不對!」余頌賢大喊著,眼睛開心地發亮。

  「是啊、是啊……」柯昀濃敷衍地說著,開始祈禱阿賢肚子裡的乾兒子不會變成賽車選手。嗚,她這個乾媽受不了「速!速!」的賽車聲……

  主持人上台,贊助單位代表上台,民意代表上台,每個和這個握手簽名會有關的人全部上台說話後,今天的主角、所有人心目中的偶像、他們的光榮和驕傲──Sparrow,總算登上舞台,現場所有人齊聲歡呼,尖叫聲震耳欲聾,柯昀濃快要崩潰了。

  所有人開始往舞台前方擠,柯昀濃一把抱住余頌賢,不讓旁人推擠到她。

  「妳不是喜歡女人不愛男人的嗎?!」柯昀濃瞪著昔日的男人婆。

  余頌賢陶醉地呻吟。「不,我也愛我老公。而且他是Sparrow,不是一般的臭男人!」

  在濃濃搖頭嘆氣時,舞台上的男主角開口說話了,一口標準的國語,性感的低沉嗓音和若有似無的淺笑,讓所有的女性粉絲都為之傾倒。

  「各位好,我是Sparrow,花堯人。」

  花、堯、人?

  柯昀濃身邊所有的吵雜、喧囂全被消音了。她僵住了嘴角的嘆息,僵住了保護好友的手臂,她無法呼吸,心跳也漏掉了幾拍。

  不會吧,不是吧……

  她慢動作地將視線投向舞台,那高大、氣勢十足,嘴角撇著淡淡淺笑的男人……

  她的剋星花堯人,竟然是紅透半邊天的法拉利車隊的賽車手?竟然是讓阿賢及眾多男女粉絲瘋狂的超級偶像?!老天啊……

  真的是他,他的模樣和半年前在陽明山別墅巧遇時一樣,只是各地區緊密的賽程似乎讓他變得更加精壯黝黑。

  柯昀濃小心翼翼地呼吸,深怕自己太過激動會忍不住放聲尖叫。

  花堯人變成賽車手?花堯人變成全台灣車迷的偶像?原來他真的是那個光榮和驕傲?!

  世界真是小,老天爺真是妙,她怕他,卻總是遇上他,難道這是上輩子造的孽,讓她這輩子都躲不掉這個大剋星!

  她現在唯一能慶幸的是,現場群眾很多,花堯人要發現她的機率微乎其微。

  只是,人的運氣「背」起來的時候,逃都逃不了。

  節目持續進行,花堯人話不多,端靠主持人賣力地炒熱氣氛,反正他根本不需要說話,佇在那邊就能讓女性粉絲尖叫昏倒了。

  老實說,他真的很帥、很酷,偶爾譏誚的笑和吊兒郎當的神態照樣能讓人為之瘋狂。而且她絕對相信,以他高大的身材,就算站在外國人群裡,一樣可以引人注目。他就像是個發光體,凝聚了眾人的目光,從小到大,皆是如此……

  正當柯昀濃慢慢放下心中的戒備時,舞台上卻有了新的狀況。一個高大的男人登上舞台,這下換成余頌賢不能呼吸,以為自己得了心臟病。她瞠目結舌地瞪著舞台上的不速之客。

  不會吧?穢氣,有人這麼找人的嗎?!

  前來搜尋愛玩老婆的原昱創憑著在演藝界呼風喚雨的地位,輕易地登上舞台,和Sparrow友好地握手後,借了主持人手上的麥克風,開始找人。

  「抱歉打斷各位的興致,我來找我老婆,她是名孕婦,還是個肚子很大的孕婦,她很漂亮,而且就在人群之中,我相信各位一定可以幫我找到她。」

  原昱創深情地呼喊,余頌賢和柯昀濃身旁的人群快速散開,燈光師很快找到她們,強烈的聚光燈打在她們身上,徹底暴露她們的位置。

  「王八蛋,我要砍了他!」余頌賢凶狠地咒罵著。

  「順便幫我殺兩刀。」濃濃陰沉沉地附和。

  她的視線迎上那雙漆黑凌厲的黑眸。他的神情、他的眼神,彷彿是天上盤旋的鷹發現了美味獵物那般的勢在必得。

  她知道他發現她了。躲得過陽明山的那一次,今天她是否也能平安度過?上一回她為了怕他找上門,二話不說立即拋下繁忙的公事,連夜落跑出國度假,這一次呢?她可以躲到哪……

  反正F1賽程都在國外,顯然花堯人只是回來台灣工作,他很快就會離開。他是浪子,居無定所,只要她躲過這一次,一定會和上次一樣,生活再度恢復平靜……

  那,現在該怎麼辦?

  「現在該怎麼辦?」余頌賢冷眼瞪著台上得意的丈夫,厭厭地說出柯昀濃心中的疑問。

  現在該怎麼辦?柯昀濃沒有半點遲疑,放下保護好友的手臂,靜靜地說:「妳老公來了,我責任已了,我有事先走,明天會不會進公司再打電話給妳,再見。」

  「妳要去哪?怎麼了?」余頌賢看著柯昀濃一副大難臨頭的慘樣。

  「有空再詳談,我現在很忙,再見。」

  柯昀濃邊說邊後退,最後轉身,鑽過重重的人群,往自由之路狂奔而去。

  花堯人譏誚地撇了撇嘴角。想也知道小麻雀肯定會來這一招。他並不想和上次一樣再度錯過她,所以在柯昀濃離開後,他立刻衝下舞台,追了上去。

  只是他忘記自己是明星。他這一下台,可讓台下的粉絲像發了瘋似的尖叫不已,然後人群像潮水般湧向他們的偶像。靠著保鑣的阻擋,等花堯人衝出世貿一館時,正好看到柯昀濃開著車揚長而去。

  一名男性工作人員正要跨上摩托車,花堯人眼尖發現,立刻將他給攔了下來。

  「朋友,車借用一下可以嗎?」

  工作人員看到自己的偶像就站在面前,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傻笑、猛點頭,將自己的寶貝愛車雙手奉上。

  「謝了。」

  花堯人跨上重型摩托車,熟稔地騎上車道。

  他在繁忙的馬路上俐落地超車、再超車,宛如一道閃爍的流星劃過天際,工作人員遠遠地陶醉欣賞著。Sparrow就是Sparrow,騎車和賽車時一樣地快、狠、準,帥哦!

  才三、兩下功夫,花堯人如預料地追上那輛方方正正的白色小車。風揚起他額前的髮,他露出邪魅的笑,示威地按了一聲長喇叭,宣示意味十足。柯昀濃發現後,果然油門一踩,加快速度落跑。

  「王八蛋!」柯昀濃沮喪又憤怒地在車內咆哮怒罵。

  花堯人一笑,油門一催,不想再和她追趕下去。摩托車車頭一轉,他以勢在必得的霸氣,繞過擋路的車輛,無視週遭車輛的抗議與喇叭,硬是穩穩地切入,牢牢地擋在小白車前──

  小麻雀手到擒來。

  柯昀濃腳踩著煞車,雙手緊握著方向盤,整個人顫抖得有如秋風中的落葉,搖搖欲墜。

  有人這樣擋車的嗎?完全不顧自己的安全?如果不是她反應快,台灣人民的光榮和驕傲早就命喪在她車輪之下!

  這簡直、這簡直……

  柯昀濃前所未有的怒氣就這般爆發開來。她氣得發抖,用力打開車門,毫不懼怕地站在她的剋星面前,不顧一切地破口大罵。

  「你在幹什麼?!你以為馬路是賽車場嗎?你以為你這樣很帥嗎?你以為我該拍手叫好嗎?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反應好,你的小命早在一分鐘前就玩完了!」

  她氣炸了,雙手插腰,怒氣沖沖地瞪著眼前吊兒郎當、嬉皮笑臉的男人。

  「你最好離我遠點,我不想再看到你,否則、否則我……」怒火因發洩而漸漸轉弱,懼怕因剋星就在眼前而逐漸增加,憤怒激發出來的勇氣來得快也去得快,柯昀濃發現自己找不到話罵人了。

  「否則妳想怎麼樣?」花堯人下了摩托車,走到她面前。

  「我、我、我……」她還在垂死掙扎,一步步後退,直到發涼的背脊抵上自己的小白車。

  花堯人一步步跟進。他掛著笑,深邃戲謔的黑眼不曾放過她的慌亂表情。「要不要我提供意見?我們是青梅竹馬,妳千萬別客氣。」

  柯昀濃瞪著眼前放大的臉,害怕得不敢深呼吸。「你可以走開,我們擋住了車道,會、會塞車……」

  他凝視著她,滿意時間並未洗去她臉上的稚氣和可愛,小麻雀長大了,女人味十足,像朵含苞待放的玫瑰,準備吸引每個男人的目光。但,他絕不允許,他禁止其他男人覬覦她的小麻雀。

  「我想到一個方式,可以慶祝我們的重逢。」

  柯昀濃一點都不想慶祝,她不安地掙扎。「走開啦,你是公眾人物,不可以和我在大馬路上拉拉扯扯!」

  花堯人痞痞地聳肩。「我無所謂,我只想好好慶祝我們的重逢。」

  「不要了啦,大家老朋友了,用不著這麼費功夫……」

  柯昀濃嚇白了小臉,身體拚命地往後縮,他們的距離很近,兩人的呼吸交纏在一起,他闇黑的眼彷彿透視了她慌亂的靈魂,沉重的空氣迅速凝結,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他撩起她胸前的髮。「妳頭髮長了。我記得十年前,妳只是個留著西瓜頭的醜妹妹。」

  柯昀濃小心翼翼地盯著他的表情。他神情太佔有、太霸道了,洩漏許多她猜都不敢猜的情感。

  她顫抖地拉回自己的頭髮。「我們都大了,要更成熟才是。我們不能站在馬路中間敘舊,會影響交通安全。我看這樣好了,如果你可以在百忙之中撥出少少的時間,我請你吃個飯,好嗎?」她特別強調「少少」兩個字。

  他笑著,看著她的眼,壓根兒沒將她感人的外交辭令聽進耳裡。花堯人舉起手,輕撫著她顫抖的唇,那緩緩移動的指腹,像帶著火般,一點一點將她的理智焚燒殆盡。

  「我們不會只是老朋友而已,小麻雀,妳該好好想想我是什麼人、我們之間的關係。而我現在,只想慶祝我們的重逢。」

  毫無預警地,花堯人將柯昀濃扯進懷裡,他挑起她的下顎,俯首,以全然佔有的姿態吻上她的唇。

  柯昀濃震驚地瞪大了雙眼,忘了掙扎,心緒更是一片空白。

  老天,他吻她?!

  「接吻要閉上眼睛,小麻雀。」

  他炯亮的黑眼,耀眼灼人。

  「你幹麼吻我?」她抖著聲問。

  他噙著笑,薄唇啄著她柔嫩的唇瓣。「我就是要吻妳,這是慶祝。」

  他環抱著她,緊緊地沒有任何空隙,兩人灼熱的身軀熨燙著彼此,她聽到急速的心跳,卻分不清那是誰的心跳。

  「放開我,我不想被你的粉絲追殺。」她說著,眩於他眼裡的火焰。

  「才不要。」

  濃灼的氣息再度襲來,他熾熱的唇接近,進而封吻。

  花堯人舉起她的手臂環住自己頸項。他擁抱著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兒,許多的期待在心中有了解答。

  小麻雀啊小麻雀,這回,妳能飛到哪裡去?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5-1-19 10:05 AM


第三章

  可憐的柯昀濃因為Sparrow的擁抱和親吻,本有可能變成所有女人的頭號公敵,在這臨危之際,幸好她認識一個相當有權勢的人──原昱創發現他妻子的閨中密友可能在明天就要淪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後,在親親老婆的指示下,使用所有人脈關係,硬是壓下這條新聞。所有人只知道Sparrow在車水馬龍的台北街頭擁吻了一名女子,至於這名女子的真實身份和詳細資料,則無從得知。

  柯昀濃驚險過關,沒變成女性公敵,卻逃不掉好友余頌賢整天斥責的目光。

  終於,到了黃昏時刻,柯昀濃再也受不了了。她抬起頭,瀕臨崩潰地瞪視自己的好友兼老闆。「好啦,妳想問什麼就問吧!別一整天在我的辦公室裡怨懟地瞪著我,妳要我怎麼工作嘛!」

  余頌賢抱著肚子,怨氣十足地說道:「妳認識Sparrow竟然沒告訴我?簽名握手不說,光以你們『友好』的關係,我說不定連他那輛超酷超炫的賽車都可以借來開開。妳這樣隱瞞我,難道不知道已經傷透我的心?」

  柯昀濃相信,阿賢一定是那種可以為車賣友的人。她深吸口氣,認真澄清:「首先,我不知道他是Sparrow!重點是,我跟他沒有任何『友好』關係,沒耳背的話,妳最好一字一句記清楚!」

  難得看到濃濃發火,余頌賢暗笑,看來濃濃的春天來嘍~~

  她無辜地眨著長睫毛。「接吻難道還不叫『友好』關係啊?我有照片為證哦,濃濃。」

  柯昀濃氣到想摔計算機。「我不是心甘情願和他接吻的好不好?!妳有相片,難道還看不出來我是被強迫的嗎!花堯人只是我小時候的鄰居,除此之外,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那麼說是青梅竹馬嘍?」

  「對啦!」

  「那妳可以幫我向他借車玩玩嗎?」

  「不可能!」

  「你們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

  「完全沒、關、係!余頌賢,妳要我說幾遍啊?!」

  濃濃真的氣炸了。她很少這麼沒禮貌地叫人,但,重點來了。「什麼關係都沒有的話,那他幹麼吻妳?」

  柯昀濃氣到最高點,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手中的藍筆用力一丟。「他吃飽閒著,隨便找人吃豆腐總行了吧!」

  阿賢呵呵笑。「他是Sparrow耶,要女人還不容易?幹麼專程飛車去吃妳的豆腐?」

  一提到那個吻,柯昀濃立刻脹紅了小臉。別說阿賢好奇,她自己都想知道花堯人為什麼要吻她?

  她用力收拾著辦公桌上每一件文具用品和帳冊,彷彿每樣東西都和她有血海深仇一樣。

  「我要下班了,要做白日夢請自便,我不奉陪!再見!」

  柯昀濃拿了皮包,像陣風,頭也不回地衝出辦公室。

  阿賢看著好友離開,拿起口袋裡的行動電話,開始聯絡另外兩位超級好朋友又心及莎莎,報告濃濃的大喜訊。

  ※※※※

  柯昀濃現在總算瞭解八卦的力量有多麼強大。誰會想到花堯人在大馬路上對她所做的事,第二天竟會登在各大新聞報章雜誌上?要不是原先生的幫忙,她說不定今天早上連門都不敢出。

  一失足成千古恨,如果她小時候不要這麼懦弱,敢反抗霸道的花堯人,根本就不可能讓他養成欺壓她的習慣。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在他第一次咬傷她的手臂時,她一定會用力反咬回去,不會只是哇哇大哭,便宜了那個壞小孩!

  她輕扯著嘴角,思緒卻倏地回到昨天在大馬路上所發生的事情……

  她撫著唇,他為什麼吻她?從青春期開始,她看過花堯人交了一個又一個女朋友,卻從沒將「關愛的眼神」放在自己身上。她知道他所喜歡的類型:腰高、豐胸、腿長而且眼睛大,她完全不符合他的條件,那麼,他為什麼吻她?

  他是光,他是王子,她知道自己再怎麼害怕他,花堯人獨特的魅力還是會讓她目眩神迷。但是,著迷不等於愛戀,她只是單純以欣賞偶像的角度暗暗崇拜他,例如在籃球場時、在劍道場時,他開車的時候,甚至連抽煙的姿勢都超帥。但以上並不包含他欺壓她的時候,所以,老實說,衡量利害關係之後,她最好還是躲得遠遠地比較妥當。

  尤其,沒有人喜歡成天被自己的偶像欺負。

  那,花堯人為什麼吻她?為什麼要在她平靜無波的生活裡投下一枚原子彈?

  柯昀濃很專心地懺悔自己兒時的懦弱,並且試圖釐清昨天那場莫名其妙的街頭之吻。她心不在焉地來到地下室取車,打開車門,壓根兒沒注意車子根本沒有上鎖。她繫上安全帶,發動引擎,失神地完成這一切慣性動作,直到──

  「喂,妳不會沒注意到車子裡多了一個人吧?」

  突然冒出的男人聲音,嚇得柯昀濃抱頭尖叫。「啊──」

  花堯人沒想到柯昀濃竟然這麼沒有戒心到了極點,他橫過身,由她的背後抱住她受驚顫抖的嬌小身軀。

  「是我,別怕。」

  柯昀濃轉頭一看,只見花堯人放大的俊容,她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比被偷車歹徒嚇到還難看。

  老天啊……難道花堯人真鐵了心要和她糾纏不清?

  「你怎麼在我車上?你怎麼會有鑰匙開車?花堯人,你在我車上做什麼?!」

  花堯人放開她,在窄小的空間裡挪動高大的身體,困難地由後座移到前座。

  他展開陽光般開朗的笑容,根本沒反省自己的行為。「第一,我玩車的,任何車鎖都鎖不住我;第二,我不需要鑰匙;第三,妳說我有空可以找妳吃飯敘舊,所以我來了。」

  柯昀濃眨眨眼,瞪著身旁嘻皮笑臉的男人。她縮著身體保持距離,窄小的空間,讓她有種惡虎撲羊的錯覺,好可怕……

  「像你們這種大明星,應該很忙不是嗎?而且不是有經紀人幫你打理一切?」

  花堯人聳聳肩,在SOLIO車裡,他顯得更加高大。「和妳約會,我不需要經紀人同意。」

  柯昀濃好想放聲尖叫。「我不想和你約會!我很累,只想回家休息。」

  柯昀濃失禮的態度讓花大爺很不開心。花堯人皺起眉頭,一把將她扯進懷裡,完全不理會她奮力的掙扎。他嗅著她的頸背,很愛她身上甜甜的味道。

  「妳傷了青梅竹馬的心,看妳要怎麼負責。」

  柯昀濃偎在他懷裡,大氣不敢喘上一口。「花堯人,你到底想怎樣?」

  他的吻、他的擁抱到底是什麼意思?她被弄糊塗了。這男人是不是離鄉背井太久了,才會在遇到鄰居時又摟又抱?

  花堯人吻著她充滿花香、滑順的長髮。記憶裡小麻雀一直是這個味道,小時候他還曾經嘲笑她是不是打翻了草莓果醬,才老是一身甜味。太久了,這十年的歲月……

  他粗嗄地說:「我肚子餓了。」

  在他寬闊的胸膛裡,她感受到他體內蘊涵的力量和熱情,竟不可思議地平息她內心的紊亂。她眨眨眼,離開他的胸膛。「你肚子餓,我帶你去吃好料的,我的頭髮不是食物。」

  花堯人低沉地笑,放開了她。「我沒有自由,妳忘了嗎?」

  柯昀濃點頭,趕緊坐直身體。「沒錯,要是你出現在外面餐廳吃飯,保證所有電視台立刻出動SNG車來採訪。我看你只能回我家吃飯了。」

  「好啊,接下來的日子,我是妳的,悉聽尊便嘍。」

  這句話讓柯昀濃頭皮發麻。「什麼意思?」

  「嘿嘿。」壞小孩笑得曖昧極了。

  柯昀濃皺起眉頭。「你好怪。」

  她一肚子無法問出口的疑惑,輕踩油門,緩慢地倒車。

  花堯人當起乘客,看著柯昀濃笨拙地開車上路。

  見到花少爺攏高的眉頭,她揚高下顎。「我是駕駛,好乘客就不要大肆批評,就算你是國際知名賽車手也是一樣!」

  她氣鼓了兩頰,將車子開出停車場,駛進車道,往內湖的方向前進。

  一路上,柯昀濃完全不超車不說,烏龜般的時速足以讓車神Sparrow以為自己在騎腳踏車!

  「妳是在哪裡學開車的?」他還是忍不住挑剔。

  柯昀濃握緊方向盤。「一般駕訓場。告訴你,我通過考試,而且領有駕照,所以請就此打住閣下的批評,謝謝。」

  花堯人不怕死地又補上一句:「找一天我重新教妳怎麼開車。我Sparrow的女朋友不能這樣開車,少說也要懂得如何漂亮地超車!」

  幸好是紅燈暫停,否則花少爺的言論保證讓她油門和煞車全搞混。

  她轉頭,盯著身旁的男人。「我可以請教一下,我何時變成你的女朋友了?」

  花堯人帥帥地聳肩。「妳知道我念舊,連上國中都懶得換新的『桌友』,妳是唯一和我一起長大的女人,最瞭解我的習性,所以當然是我的女人,懷疑嗎?」

  當然懷疑!沒懷疑的是笨蛋和白癡!

  他理所當然地解釋,說了一個超爛的理由,也不怕他的說法會笑掉別人的大牙,真是個自以為是的傢伙!

  柯昀濃根據從小被嚇怕的經驗,根本不把他的話當真。「我記得你說過,你有很多的孔雀可以選擇,不會去挑一隻小麻雀。」

  花堯人順手一撈,又將她扯進懷裡,毫不顧慮什麼叫作交通安全。「嘖嘖嘖,沒想到妳是這麼會記恨的女人。」

  柯昀濃哇哇叫。「放手,我要開車!」

  「不放。」

  「花堯人!」小白車開始在大馬路失控蛇行。「放開啦!」

  花堯人爽朗地哈哈大笑。從小他就愛看小麻雀慌慌張張的模樣,這是一輩子都沒辦法改變的習慣。

  他用力地在柯昀濃臉頰上印上一個超響的吻,引來她滿臉通紅地又叫又跳。「哦,你真的很討人厭耶!」

  「不會啊,人人都愛我!」他心滿意足,坐回座位。

  柯昀濃又怨又氣,但還是不懂得該如何破口大罵,來消消自己的火氣。唉,原來長大也是一樣,她還是像小時候一樣懦弱,對花堯人的挑釁或欺壓,根本不懂該如何反擊。

  經過千辛萬苦,車子總算到了柯昀濃內湖的住家。才在住家附近找到停車位,天空就下起大雨,車上沒備用的雨傘,他們只能一路跑回柯家,兩人渾身濕透。

  「天啊,快進來,我去房間拿毛巾給你!」

  她搬家了,所以半年前陽明山巧遇之後,他沒能如願找到她。那時又趕著參加巴西G.P排位賽,於是錯過和她重逢的機會……

  「你要不要去沖個澡,我拿我大哥以前的衣服借你。淋雨很容易感冒的……」

  但這次不同,時間絕對充裕。

  花堯人凝視著柯昀濃消失的方向,面露奇異的色彩。

  柯昀濃拿了大浴巾,半跑向前,主動幫他披上。她漾開笑,開玩笑地說:「你最好別感冒,否則我只能切腹謝罪,以平息粉絲的怒氣。」

  花堯人扯開淺笑,攤開肩上的大毛巾,硬是將她攬進懷裡。他愈來愈習慣擁抱她,只是擁她入懷的感覺很踏實,卻未得到滿足……

  「怎麼變成妳照顧我?」他溫柔拭去她臉上的水珠。

  因他奇特的溫柔,柯昀濃笑得有些尷尬。「習慣吧,我從小就被老師命令一定要好好照顧你。」

  花堯人用毛巾的另一端揉擦著她的頭髮,壞壞地笑。「唉呀,我小時候怎麼這麼壞,完全不懂得憐香惜玉?」

  柯昀濃聽到花少爺難得的自省,開心地笑。「你最好還記得那時我被你折騰得有多慘!」

  花堯人撫著她的紅唇,目光灼熱。「那妳最好習慣,因為這一輩子我不打算輕易放過妳。」

  聞言,她驚恐瞪大了眼。「花堯……人……」

  他揚起邪魅的淺笑,俯身,溫熱霸道的唇再度佔有地封住了她……

  他看到她和大海在夜市吃宵夜逛大街。

  「幹!」

  他不滿地咒罵。虧他還好心地回頭找她,虧他難得有良心,害怕她會出事,拋下千載難逢的大美女跑來找她!

  莫非她根本是和人海有約,才會選擇在夜市旁跳車?

  他媽的!最好不是這樣,否則他絕對會再讓她跳一百次車!

  她在笑,對著大海,那是他從沒看過、溫柔羞澀到不行的笑容。

  她倚偎在大海的身側,舉止像個小女人,大海隨便扯個幾句就可以讓她笑得花枝亂顫……

  他記得柯昀濃從沒給他什麼好臉色看過!

  她的過去有他參與。他看著她長出第一顆青春痘,知道她何時開始穿上屬於女人的內衣,他知道她的成長紀事、大小習慣……那女人很愛收集那種噁心的小手帕!

  他知道她所有的一切,但他沒看過這樣的笑容,滿足、快樂、幸福……和愛慕?

  媽的,最好是他看錯,如果柯昀濃喜歡上大海,他馬上切腹自盡!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了,只能鳥樣地跟蹤讓他愈來愈不爽。

  她今天穿的是這種像隻飛舞的小蝴蝶的裙子嗎?

  她今天有上淡妝,他怎麼沒看出來?

  她竟敢跟大海共吃一碗愛玉冰?她不怕被大海傳染感冒嗎?!

  他持續跟蹤,看著「小倆口」吃了愛玉冰、炒花枝、打彈珠檯,那女人甚至還幫大海選購一件超正點的POLO衫!他愈跟臉色就愈難看,活像團會移動的火球,甚至嚇列一旁的小娃娃。

  「哇!媽咪……」

  十八歲,花堯人生平第一次的妒火給了他戲稱是毫無特色的小麻雀。

  他放開了她,黑眸中的火焰因回憶而燃起。

  柯昀濃戒懼地、謹慎地看著他。他為什麼吻她?因為愛情?不,她完全不敢多想……

  莫非有人餓過頭,昏了?

  「你到底是怎麼了?如果肚子真的很餓,我下麵給你吃。我媽跟我爸去黃山進香前在冰箱留了很多吃的,還是你想吃炒飯?」

  小麻雀真是了不起,可以認為他熱情的吻是因為肚子餓?

  花堯人挑起她的下顎。「當年妳為什麼會喜歡大海?」

  好久沒聽到的名字著實讓柯昀濃愣住了。「大海?」

  花堯人嘲諷地撇撇嘴角。「哈,妳不會忘了自己的初戀情人吧?」

  柯昀濃皺起眉頭,很不喜歡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當然不會忘記,誰會忘了自己的初戀情人?」

  花堯人的臉一沉。「妳為什麼喜歡他?」

  柯昀濃賭氣地揚高下巴。「因為大海很帥很體貼很斯文,而且不會莫名其妙欺負我!」

  他挑眉。「言下之意是我不帥,我不體貼,我不斯文,而且還喜歡莫名其妙欺負妳嘍?」

  柯昀濃似乎聞到他話裡散發濃濃的醋味……一定是她聽錯了,從小到大他都是這樣和她抬槓的啊!

  「你知道就好,你本來就很喜歡欺負我啊!」

  花堯人臉色很難看。

  他一把抱起懷中的柯昀濃,嘴角揚開笑,那笑容讓人頭皮發麻。「可惜啊!可惜……」

  柯昀濃雙手搭在花堯人的肩頭,開始察覺他的眼神似乎有些熱過頭。「可、惜什麼?」

  他笑了,黑眸中的火燙得灼人。「可惜妳無從選擇,我咬上的東西,就是我的。」

  他灼熱的目光讓柯昀濃渾身發毛,在她還來不及問清楚時,花堯人已經放下她,然後舉起她的手臂,毫無預警地在兒時咬過的地方又咬了一口。

  柯昀濃受驚地哇哇大叫。「你又咬我?!」

  花堯人俯身吻上她的唇,堵住她所有的驚愕和抗議。

  「妳慘了,我不會讓妳有機會選擇。」

  語畢,他打橫抱起一時無法反應過來的柯昀濃,往她剛剛拿浴巾的房間衝。柯昀濃開始尖叫、掙扎、抵抗再尖叫、掙扎、抵抗……

  「放開我!你瘋了嗎?!」

  花堯人大笑,踹開她房間浴室的門。這是間簡單的浴室,只有淋浴設備並沒有浴缸,可惜。

  「瘋?會嗎?多好,全世界最帥的大帥哥正為妳飢渴、為妳瘋狂!」

  他在蓮蓬頭下將她放了下來,以身高的優勢輕易地將她困在牆壁和他之間,他打開水龍頭,讓漸漸溫熱的水灑在他們身上。

  柯昀濃又氣又怕。「你到底想怎麼樣啦?!」

  花堯人不顧懷裡人兒的掙扎,開始脫下她身上濕透的衣服。「妳說叫我洗澡的。」

  柯昀濃使勁地保衛自己的衣服。「那也不用把我拉進浴室裡,你自己洗就好了!」

  花堯人粗魯地解開她襯衫的扣子。「妳也淋濕了不是嗎?兩人一起洗,比較省水、省時間。」

  柯昀濃滿臉通紅,羞得哇哇叫。「你怎麼可以脫我的衣服?我不要啦!花堯人,你到底想怎麼樣啦──」

  花堯人眼中有把火,連聲音都因為飢渴而沙啞。「我想要妳,我們要做愛,妳看不出來嗎?」

  柯昀濃真的快嚇死了,她一手搶救著自己的上衣。「花堯人!你、你、你真的瘋了,放開我啦!」另一手拚命搥打他粗壯的手臂。

  「我喜歡妳。」他抵著她的唇,深情凝視。

  他突如其來的表白,讓柯昀濃停止了抵抗,她瞪著他發熱的眼。「你喜歡我?」

  「是啊。」他說,一個吻輕輕地印上她小巧的鼻尖。

  「不可能啊……」她搖頭。

  「真的。」他說,濕滑的舌滑過頸項,在頸窩留下他專屬的印記。

  「為什麼……」她輕喘,再問。

  「我念舊啊。」他說,單手褪去她身上最後的屏障,大手隨即覆上堅挺的渾圓。

  她呻吟,腦子裡一片混亂,她該拒絕他,只是他火一般的情慾似乎將她抗拒的力氣焚燒殆盡。她該拒絕他……

  「你只喜歡漂亮的女生……」

  他屈膝,溫熱的唇舌輕挑她肌膚上的水珠。「好美。」

  柯昀濃雙膝發軟,只能攀在他肩膀上。「不要……」

  「我要。」

  他起身,灼熱的唇再度封吻住她的唇,然後快速脫去兩人身上的衣物,直到兩人灼燙的身軀緊緊相擁。

  「我要妳。」

  他灼燙的軀體感受到她的嬌小,大手在她柔軟美好的曲線上遊移。他舉高她的身子,唇舌一路往下探去,她忍不住地嬌喘呻吟。理智、懷疑已不再重要,他的舌挑起了她最強烈、最原始的慾望。

  水花灑在兩人身上,她失神吶喊,無助地環抱住他的肩,吻細細地印在他的肩頭上,嬌小的身軀回應地弓向他,花堯人滿意地微笑。

  他舉高她的身子,分開她的腿,將她的長腿盤在自己腰上。他命令自己放慢速度,腰部一挺,深深埋入她的體內。

  「不要……」她疼痛地皺起眉頭。

  「我要妳。」

  他溫柔地等待,直到急驟的慾望席捲他們。他吻住她,舌頭激烈吸吮,同時捧起她的臀,用力一挺,一次又一次……

  「我要妳,」他在她耳邊嘶啞地低喊:「妳永遠是我的!」

  他熱烈地吻住她的唇,衝得更深,她的身軀完全承受他的力量,將他包裹得緊緊的,他感覺火焰在燒融著他。

  情慾來得如此猛烈。「我愛你……」柯昀濃緊攀著花堯人,傾訴著她內心最重要的秘密,一切的拘謹全然消失。

  當狂喜衝擊著她的時候,她就像只氣球般猛烈地爆炸,愉悅的火花在她體內燃燒,使她顫抖、虛脫地尖叫出聲。

  感覺到她身子第一陣痙攣時,他一個用力地衝刺,將種子播撒在她體內。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5-1-19 10:05 AM


第四章


  激情過後,最困難的就是「面對」,尤其是他們莫名其妙發生關係之後。

  目前是晚上十點。柯昀濃很忙,忙著料理遲來的晚餐,她簡單地煮了兩碗海鮮麵,卻花了比平時多十倍的時間在整理廚房。

  她渾身燥熱,臉上的酡紅也尚未褪去,她的肢體和呼吸都還記得一個小時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從浴室到房間的大床再回到浴室,每個細節、每個碰觸、每個呼吸和喘息……

  呼,老天!柯昀濃拿起鐵刷,用力地刷洗鐵鍋。

  「再刷鍋子就破掉了。」

  廚房入口打趣的嗓音又讓她心跳漏跳好幾拍,她尷尬地轉頭,看到讓自己心慌意亂的男人就站在前方。他僅在下身圍著一件浴巾,半裸地倚在廚房門旁,他的頭髮潮濕散亂,嘴角的微笑、慵懶性感的模樣會讓任何年紀的女人臉紅心跳。因為長年保持運動的關係,他擁有比例勻稱的完美體格,寬肩窄臀、厚實的胸膛,修長而肌肉結實的雙臂及雙腿,Sparrow宛如古希臘神祇的完美比例,絕對是擁有眾多女性粉絲的重要原因。

  老天,而她竟然和全台灣目前最當紅的超級偶像發生「超現實」、「超友誼」的曖昧關係?

  她困難地嚥下喉中的梗塞,接過他手中的空碗。「還要嗎?」

  花堯人大步踏進廚房,長臂一拉,霸氣地將她扯往懷裡,他欺近的唇揶揄地笑。「妳還要?那我得更努力嘍,寶貝。」

  柯昀濃小臉立刻脹紅,慌亂眨著眼。「我、我是問你還要不要再吃一碗麵啦……」

  她七手八腳推開大色狼的懷抱,轉身開始洗碗。

  花堯人由背後將她摟進懷裡,他扯開她的衣領,吻著她光滑的頸窩。「說,妳何時偷偷愛上我的?」

  柯昀濃悲慘地閉上眼睛。嗚,他果然聽到了……

  她心虛地垂下眼簾。「這、這有什麼好稀奇的,小說上不是都說,情慾會讓人沖昏頭嗎?所以我、我只是沖、昏了頭……」

  花堯人勾起嘴角。「哦,是嗎?」

  他轉過她的身,輕易從她的目光中看到了不同的答案。「哇,真好,我在妳的眼中看到妳對我的愛慕。」

  柯昀濃臉一紅。「亂說,我才沒有……」

  「妳有。」花堯人溫柔地將她擁進懷裡。「妳愛我,讓我很高興。」

  他挑起她的下顎,兩片灼熱的唇迅速找到她的,靈活的舌伸入她的嘴品嚐她的甜美,同時飢渴地吸吮。

  柯昀濃手臂攀在他的肩膀,仰起頭,熱切地回應著他的索求。

  她愛他,從何時開始?那早已無從追究,只是誰會想得到在霸道的欺壓下,愛情的種子竟悄悄地萌芽……

  她習慣追逐他的身影,習慣聽他嘲諷揶揄的說話方式,習慣他霸氣的命令,像中了蠱一樣教人害怕卻難以抗拒,所以她躲、她逃,甚至學習喜歡別人……

  沿著耳鬢,他一路吻到肩膀,一手不規矩地拉開她睡袍的前襟。

  溫熱而令人酥麻的碰觸使她的脈搏快速鼓動,連呼吸都顯得急促而困難。「我們不能在廚房……」

  她的聲音因強烈的情慾而顯得沙啞,她能感覺到花堯人同樣也因為強烈的慾望而激動的心跳。

  「這只是個開始,寶貝,相信我。」

  他褪下她的睡袍,嘴唇沿著她的喉間一路灼燒而下,她難耐地拱起背,嬌吟出聲。

  「妳好美,」他耳語。「美極了。」

  他的大手滑向她的腹部,觸摸她女性的中心,她不由地叫喊出聲,身子無力地貼向了他。

  「堯,我受不了……堯……」

  「老天,我真愛妳叫我的方式。」

  他將她拉靠在自己身上。她的背抵著後面的牆壁,他將她高高舉起,再慢慢放下,將灼熱悸動的自己一吋一吋慢慢進入。

  「用妳的腿圈住我。」他催促著。

  他的雙手托住她的圓臀支撐著她,她因火速的快感而驚呼出聲,兩人四唇相貼,開始有力地律動抽送。他帶著狂野的力量,一再深入她熾熱的柔軟中,她暈眩地接受花堯人帶給她一波接著一波愉悅的浪潮。

  他凝視著她因慾望而朦朧迷離的眼眸,兩人目光相鎖,瞳眸中都看到最真、最激狂的自己。

  「說妳愛我。」

  「我愛你。」她嬌柔地喘息。

  「我知道,我知道!」他嘶吼著,深深地衝入她的體內。

  在感應她又一波強烈的收縮與痙攣後,他低下頭封住她的叫喊,屏息衝刺,最後再度釋放。

  「妳好美。」他沙啞愛語。「妳讓我瘋狂。」

  柯昀濃始終沉默不說話。她低著頭拉扯自己的睡袍,每個動作粗魯到像在懺悔自己方才縱情的行為。

  花堯人拉住了她的手臂,順勢扯進懷裡,他伸出食指撫著她細滑的頸子。「怎麼了?」他問,黑眸依然有飢渴的慾望。

  「沒事。」柯昀濃低垂著眼簾,很多的想法梗在心裡,卻說不出口。

  花堯人挑起她的下顎,逼迫她面對自己。「妳說妳愛我,所以不准彆彆扭扭。」

  柯昀濃心懼地感受到眼前男人所散發出的霸氣。他像是掌握了她的把柄,而這個把柄足以讓她付出一切代價。

  「你想怎樣?」她問,蹙起了眉。

  他邪魅地勾起嘴角,黑眸閃閃發亮。「我要妳無時無刻只愛著我就好。」

  那他呢?他的想法呢?關係發展至此,她是否應更加清楚花堯人對她的想法?

  柯昀濃看著他灼亮的眼,屏住呼吸,心顫地說出心中的想法。「那你呢?我在乎你,那是不是代表你也──」

  她很勇敢,想要確定兩人的感情,只不過大廳傳來的人聲,硬是打斷她好不容易擠出來的勇氣。

  「不會吧……」

  怎麼會有人這時候回來?柯昀濃白著臉,顫抖著手慌亂地梳整儀容。她撫順著長髮,扯著睡袍,卻掩不去臉上的春色情濃。

  「妳急什麼?」

  倒是光溜溜的花堯人就顯得從容不迫。他撿起地板上的浴巾,慵懶地圍在腰上,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半裸和柯昀濃的衣衫不整會給人多少曖昧的想像。

  柯昀濃看著他光裸的古銅色胸膛、寬闊的胸,每條肌理都是那麼地賁張而有力……

  她困難地吞了口口水。「呃,你要不要回我房間穿上你的衣服,或者乾脆躲起來?」

  「我對濕衣服不感興趣。」花堯人挑挑眉,輕瞟了她一眼。「我有這麼見不得人嗎?」

  「我們去看看是誰來了。」他說著說著,握著柯昀濃的手,無所謂地來到大廳。

  「不要啦……」柯昀濃快要昏倒。

  「濃濃?!」柯媽媽看到家裡出現一個半裸的男人,不禁驚呼。

  大廳裡是剛返家的柯家父母,別說柯昀濃羞得想挖地洞躲起來,柯媽媽吃驚到下巴都要掉下來了,柯爸爸的臉色更難看得像踩到狗大便。

  「爸、媽……」

  柯昀濃拔腿想跑,卻讓花堯人緊緊摟在懷裡。他掛著太陽般爽朗的笑容,輕鬆自在地打招呼。「柯爸,柯媽,我是堯人,好久不見,你們還是一樣這麼恩愛啊!」

  柯媽媽瞇起眼細看,然後開心地咧開笑。「哎呀,真的是堯人啊!柯媽媽好久沒看到你啦!我們有看到新聞哦,你已經是聞名國際的賽車手了呢,哇,真好!」

  柯媽媽陶醉在花堯人魅力無法擋的笑容裡,完全忘了質問女兒衣衫不整的事情。

  柯爸爸也好不到哪去。他放下手中的行李,無視偶像只圍著一件浴巾和女兒相摟在自家客廳,衝上前握住偶像的手,除了稱讚還是稱讚。「堯人,柯爸有看到你在巴西的排位賽,真是太精彩了,每個彎道都讓柯爸替你捏了把冷汗啊!你這次回來,得多留個幾天,讓柯爸好好跟你聊聊!」

  花堯人光著上身,很坦然地接受父母熱情的招呼,現在是怎樣?未婚女兒和一個大男人衣衫不整地共處一室沒有關係嗎?不需大發雷霆,卯起來大聲斥責嗎?

  柯昀濃不安地拉緊睡袍的衣襟,輕微的動作反倒引起柯母的注意。

  當然,這樣曖昧的狀況,柯媽媽不會以為他們是蓋棉被純聊天。她含著欣喜的淚水,開心地向女兒道賀:「哎呀,濃濃,妳和堯人是男女朋友,我和妳爸怎麼不知道呢?還是你們已經在一起好久了?」

  柯昀濃白著臉,手足無措。她很難向母親解釋她的疑問,「在一起多久了?」如果她說,她和花堯人的戀情根本還沒開始,她就把自己給了他,老媽會不會氣到腦充血?

  「我、我們沒有很久……」她囁嚅解釋,心裡愈怕就愈佩服身旁的男人怎麼可以這麼從容、這麼鎮定?

  花堯人從懷中人兒顫抖的身體,輕易感受到她的恐懼和不安。

  他挑眉,直截了當地回答柯家兩老心中的疑問。「我們會在一起很久,柯媽,所以今天特別向妳請求,我希望濃濃可以陪在我身旁,一起回美國或到其他地區出賽。」

  「你……」柯昀濃瞪大了雙眼。誰會料到他竟然有這樣的打算?!

  柯母的驚訝自然不在話下。「你是在向我們提親嗎?」

  提親?!柯昀濃宛如遭到電擊一般迎視身旁的男人。

  高大的花堯人在聽到柯母的問題時,沒有驚訝,依然吊兒郎當地聳聳肩,輕鬆回答:「目前,結婚不在我的計劃之中。」

  這是他的答案,沒什麼同意或拒絕,只是這個答案卻讓柯昀濃的心情更加黯然。

  「也對啦,濃濃不曾在國外生活,總是要給她時間適應。」柯父說,同意了花堯人的說法。

  柯昀濃嚥下喉嚨的梗塞。大人總是很習慣幫花堯人緩頰,從小到大都一樣。

  那,她在期待什麼?能期待什麼?親密關係是你情我願,她希望在激情結束後,花堯人能給她多少回報?

  「妳的想法呢?濃濃。」這是柯父的詢問。

  她想到過去,許多師長曾經給她同樣的選擇題,對於花堯人的要求,在第一時間內不會有人拒絕他合理或無理的要求,所有的問題全要她自行作答。

  花堯人挑起她的下顎,深邃的黑眸皆是佔有。「和我走。」

  她能拒絕嗎?

  她凝視著他。他是自己生命中第一個、也可能是最後一個男人,她能拒絕嗎?

  事實是,對於花堯人所有的一切,她根本無力拒絕。

  能選擇的答案,也只有點頭。

  ※※※※

  花家在花堯人赴美讀書的第二年,全家移民美國,台灣的不動產當然也處理掉了。花堯人不愛住飯店,來台暫住的房子是經紀公司特別租借,位於安靜的天母名人巷、十五層樓的高級住宅,每層僅兩戶,採飯店式管理,講究隱私,連車庫都是各戶獨立,便利性及安全性是萬中之選。

  在花堯人回台的第三天,柯昀濃搬進了名人巷,於是,兩人的同居生活正式展開。

  柯昀濃將垂落的長髮挑到耳後,忙碌地審核手中的帳冊。依照慣例,她的老闆──懷胎六月的余頌賢,又抱著筆記型電腦,跑來她辦公室湊熱鬧,「速!速!速!」的賽車音效響徹整間辦公室。

  柯昀濃揉揉抽痛的太陽穴,放下手中的筆,首次求饒。「老闆,您的辦公室比我的寬敞,更適合打電動,實在沒必要和我擠在同一間,一直聽我唉聲嘆氣,影響您破關的好興致。」

  余頌賢曖昧地眨眨眼。「哎呀,濃濃妹妹,妳的男人是國際當紅賽車手,妳不習慣可不行呢!」

  她和花堯人在一起的事,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她最好的三位朋友。一群女人為了慶祝她脫離單身老處女的身份,四個人約好今天晚上一起吃飯,再去「秘密」喝酒狂歡續攤。「秘密」是她們固定聚會的場所。

  柯昀濃搖頭。「我想我一輩子都不能適應。」

  余頌賢將電腦擺在一旁,鬼鬼祟祟地晃到好友身旁,曖昧地撫著濃濃美到冒泡的臉頰。「當真性愛會讓女人變得這麼美?濃,妳美得讓我想咬妳一口。」

  余頌賢連懷孕時都不忘偷香,柯昀濃低頭伸手撫著好友的大肚子。「乾兒子,乖乖哦,以後看到漂亮女生不能隨便吃人家豆腐哦。」

  余頌賢樂得哈哈笑。老實說,濃濃能找到歸宿,大家都開心!

  「對了,妳到底有沒有幫我借到妳老公的車來玩玩啊?」

  柯昀濃將桌上的帳冊收進保管箱。「首先,他還不是我老公;再來,幫幫忙,妳還挺著肚子就要玩賽車?妳想害我被原先生砍嗎?」

  一提到那個宛如獄卒般嚴厲的丈夫,余頌賢就一肚子怒氣。「別提他了,那個人以為任何事都能危及我的安全,讓我一點自由都沒有!」

  柯昀濃笑看著好友。「性愛是能讓女人變得美麗而性感,但真正的幸福和滿足才能讓女人看起來像擁有了全世界。阿賢,妳看起來好幸福、好滿足。」

  余頌賢臉一紅,沒想到濃濃也會說出這麼有震撼力的話。「我很幸福也很滿足,但妳也不錯啊,妳應該是很愛Sparrow,才會搬去和他同居。」

  柯昀濃輕輕嘆了口氣。「愛,當然愛嘍……」她扯開笑。「不說了,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要去『秘密』嘍。」

  濃濃剎那即逝的淡淡哀怨,惹人起疑。「濃,妳沒事吧?」余頌賢問。

  柯昀濃聳聳肩,搖頭。「我沒事,走吧,今天讓我開車。」

  「妳想都別想,讓妳開車,等我們到天母都天亮了!」

  「亂說。」

  兩人離開了辦公室,抵達餐廳時,又心和莎莎正等著她們。四個人開心地吃了晚餐後,因為又心和莎莎臨時有其他的事,阿賢因為吃太飽不舒服,讓原昱創給接了回去,四人飲酒作樂的計劃也只好順延了。

  柯昀濃站在餐廳門口,突然有種寂寞的感覺。

  她拿出行動電話,撥了組號碼,卻很快進入語音信箱,她嘆了口氣。依稀記得,經紀人提到花堯人今晚和台灣車商有個餐會,一向自我的花堯人不會記得交代行蹤,這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晚餐的餐廳離「秘密」很近,她散步來到「秘密」。

  「嗨,柯小姐,其他人呢?」

  「她們都有事,今天只有我一個人。」

  「唷,那沒關係,有時候一個人喝醉的感覺更棒!」

  酒保熱切地和她打招呼,安排一個安靜的位置給她,送上她一向喜愛的馬丁尼,隨即離開。

  她單手托著下顎,看著杯中澄亮的液體,過往的回憶,漸漸清晰……

  「上車。」

  她呆愣地望著他,完全沒想到會在台中街頭遇見他,而且他還騎著他那輛重型機車。難道他由台北騎車列台中?太離譜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問,注意到他風塵僕僕的模樣,沒有一貫的嘲諷。

  「上車。」他再度命令,表情陰沉。

  她暗嘆了口氣,戴上安全帽後,跨上摩托車。她還沒坐定,車子隨即像箭矢般衝了出去,她驚呼,立刻緊緊地摟住他的腰。

  風揚起了她的髮,也帶來他的味道,空氣中似乎飄散著淡淡的煙味。

  他抽煙了?她記得他說過,抽煙只是耍帥,他沒打算跟別人一樣一窩蜂去學抽煙……還是說抽煙是一個男人在成長過程必定要學會的事?

  她臉頰貼著他寬闊的背,明顯感覺到這個和她同年齡的男生,已漸漸蛻變成一個男人。她記得國一上學期,她還可以跟他平視,學期還沒結束,等她注意到自己完全沒再長高時,花堯人已經高過她半個頭,而且身高還不斷成長,連體型也愈來愈高大,愈來愈有力量。

  摩托車騎上了大肚山,最後在一處觀景點停了下來。

  她跨下車子,脫下安全帽,順了順被風吹亂的頭髮。

  她安靜地面對他的沉默,看著他點煙、抽煙,最後將煙捻熄。

  接著,他說話了。「我要去美國了。」

  她眨了眨眼,從上回小莉結婚時他發瘋的誓言後,她實行不見面、努力躲的最高策略,甚至放棄了台北的大學,跑來台中讀書。

  從長輩的口中得知,花伯伯有計劃送花堯人赴美讀書,只不過這件事由他親口證實,她的心中竟有股酸澀……

  「何時回來?」她輕輕地問。

  他撇起嘴角,大掌煩躁地撥著頭髮。「怎樣?妳想知道我的行蹤,等我回來時,再躲個不見人影是嗎?!」

  他愈說愈生氣,到最後幾乎是咆哮,然後像一陣風似的衝向她,將她緊緊地摟進懷裡。

  有一瞬間,她竟有股想哭的衝動。是離別的悲傷嗎?她覺得心口好酸好酸哦……

  「我一定會回來,我說過在妳二十八歲時,我會娶妳,我花堯人說到做到!」

  她眨著眼,沒注意自己眼眶中的淚水已經滑落,她扯開笑。「前提是,在二十八歲時我還沒有男朋友,才會和你在一起。二十八歲很老耶,沒有男朋友很可憐……」

  花堯人猖狂地笑,抹去地頰上的濕意。「妳為我流眼淚,代表妳心中有我,妳會躲著我,只是代表妳不敢面對我們之間的感情。」

  他挑起她的下顎。「等我,等我變成一個真正的男子漢,我會回來。」

  他說著,彷彿許下誓言一般慎重,然後,俯下身,封吻住她的唇。

  十八歲,柯昀濃的初吻發生在台中大肚山上。在亂糟糟的思緒裡,只記得他的吻、他的誓言,還記得他發狠威脅,要她不許躲,更揚言天涯海角他都有辦法把她挖出來!

  那天,天很晴,而她的淚水卻像傾盆大雨,無法停歇。

  到今天,她還是不明白,那年花堯人一路奔到台中找她,究竟是為了什麼?嗆聲,還是真的在乎她?

  而自己那天的淚水又是為了什麼?哀傷於他的不放手,或者不捨他即將赴美讀書?

  年少輕狂的回憶,曖昧不清的情事,隨著歲月收藏進記憶的盒子裡,直到現在,他回來了,她肯定了自己對他的感情,而他呢?

  他霸道依然、猖狂依舊,用火般的激情證明對她的需求……

  柯昀濃舉起酒杯,啜了口酒,目光再投向窗前,一股被注視的感覺油然而生。

  她望向前方,一個滿臉大鬍子的男子一直盯著她。他身穿著花襯衫,長及膝的休閒短褲,棉襪、運動鞋和一頂大大的漁夫帽。姑且不論這位怪叔叔品味有多麼特殊,他一直盯著她的模樣,活像個色狼,讓她害怕得起了雞皮疙瘩。

  他走向她,柯昀濃迅速武裝起自己,準備面對接下來的騷擾和衝突──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熟悉的墨黑眼眸,接著他大鬍子動了動,薄唇揶揄地咧開了笑。「嗨,小麻雀。」

  柯昀濃瞪大了眼,接著哈哈大笑。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5-1-19 10:06 AM


第五章

  小麻雀的捧腹大笑也未免太誇張了些。

  花堯人坐了下來,壓壓頭上的漁夫帽。「相信我,只有這樣,我才能安全地出現在公眾場所。妳一定沒辦法相信,台灣最近有多麼瘋賽車。」

  柯昀濃笑到噴淚,她拭去眼角的淚水。「不,我知道你真的很紅。」

  這一點無庸置疑,連「秘密」的電視都在播放2004年F1摩洛哥站的決賽回顧,每當全民偶像Sparrow出現時,pub裡都會響起女性的尖叫聲,連男性同胞都報以讚美的掌聲。

  摩洛哥站的測時賽以及最後的總決賽是Sparrow打響知名度的重要戰役,那一戰之後,全世界的賽車迷無人不知這個來自台灣的年輕小伙子,而自從Sparrow回到故鄉,各個有線或無線電視台至少重播五次以上!

  但誰會把眼前這位怪怪歐吉桑和帥氣十足的Sparrow聯想在一起呢?

  她審視著他那身超「聳」的行頭,還是忍不住笑開。「別說當你的粉絲發現你這個打扮會多麼傷心難過,我倒覺得閣下您這身打扮出現在台北街頭,反而更引人注意。」

  花堯人搔搔假鬍子。「不會啊,連我的親密愛人都認不出來了,我覺得很安全。」他往後靠著椅背,閉上眼睛。

  要不是他那對戲謔邪魅的黑眸露了餡,她想都沒想到他會弄出這身打扮。

  「不過,我很難相信你真的穿了這身衣服去和車商吃飯。」她斜睨他及膝褲下那兩條毛茸茸的腿。「或許你該去除個毛比較恰當。」

  花堯人爽朗地哈哈大笑。「那些人總有一天會習慣的,至於我的腿毛,妳不知道這用來防蚊有多麼好用!」

  柯昀濃噙著笑。「因為蚊子會在『森林』裡迷路,咬不到你是嗎?」

  花堯人開心地鼓掌。「贊贊贊,不愧是咱們鄉里最出名的天才少女。乾脆這樣,妳把工作辭掉,來當我的貼身助理,我的身邊就是缺少妳這種天才型的人物!」

  柯昀濃端起酒杯,輕啜了口。打從花堯人一出現,她的嘴角始終保持著開心的笑意。「不了,我的老闆需要我,她就是那天在世貿一館出盡風頭的孕婦,我們是大學時期的老朋友了,我不能現在拋棄她。」

  花堯人戲劇性地捧著心口。「哦,寶貝,妳傷透我的心,妳怎麼可以為了一個大肚婆,捨棄我這享譽國際的萬人迷呢?」

  酒保送來花堯人所點的威士忌,還以防禦的眼神偷瞄這位怪怪歐吉桑有沒有騷擾到「秘密」的常客。

  柯昀濃將垂頰的頭髮挑到耳後。「你怎麼會來『秘密』?你是來找我的?」

  花堯人曖昧地眨眨眼。「和車商的飯局一點都不好玩,知道妳在這,就來找妳玩玩嘍。」

  他傾身向前,掬起她胸前的髮輕吻,目光灼熱。「我想妳,小麻雀。」

  柯昀濃深深地呼吸,抽回自己的頭髮。「你最好不要動手動腳的,否則酒保會以為我被歐吉桑欺負,他會叫人來海扁你一頓。」

  酒保是年約六十的爺爺級人物,也是秘密的老闆,要扁人當然不用自己來。

  「唷,何時台灣的pub有這種貼身保鑣的服務?」他打趣說著。

  她漾開笑。「任何一位妙齡女郎如果被歐吉桑吃豆腐,只要有正義感的人看到了,都應該挺身而出,伸張正義!」

  他欺近,唇近乎相觸。「那慘了,如果我現在拖妳去廁所做愛,他們會不會報警,將家喻戶曉的萬人迷移送法辦?」

  她的臉脹得通紅。「我不習慣在別人家的廁所從事一些隱私的活動,這事關衛生和舒適性的問題。」

  他迷人地眨眼。「錯了,寶貝,咱們賽車手最重要的就是體力,我們有強勁的腰力和腿部支撐力,就算在廁所做愛,我也絕對會將妳緊緊地摟在我身上,不會讓妳沾到任何污穢。」

  關於這點,萬人迷已經在她家浴室和廚房實實在在地證明過。

  「相信嗎?」

  她誇張地舉高雙手。「我舉雙手相信!」

  「那要不要再試試?」他說,輕啄她姣好的唇線。

  柯昀濃困難地呼吸。「我們家有一張舒適的大水床,沒必要屈就pub的公用廁所。」

  他再欺近,黑色的眸子閃爍著狡獪,細細的吻落在她小巧的鼻尖上。「喜歡我們的大水床嗎?小麻雀?」

  想到前一夜兩人激情的歡愉,她挫敗地呻吟。「喜歡,但有點暈船的感覺,問題是我根本不會暈船。」

  他笑。「那是習慣問題,我記得我第一次睡水床,還噁心到想吐。」

  「喔。」

  她只能發出嘆息,因為他正挑逗地凝視著她,手指愛撫著她的每個指節。她記得他的大手曾經帶給自己多麼狂烈的歡愛。

  「是嗎?」

  「相信我,我會很快讓妳習慣。」

  「你都是這麼坦白明快的嗎?」

  「是妳讓我無法抗拒。」

  她無奈地笑。「你才是無法抗拒。」

  「嘿,妳最好在語氣中多加些熱切和迷戀,我會更加滿意。」

  「不了,我不習慣在傷口上灑鹽。」

  「因為我讓妳難以抗拒?」舉杯,他飲盡杯中的威士忌。

  「是的。」她明確坦白自己。

  放下酒杯,他的指腹輕撫她緋紅滾燙的臉頰,拇指挑情般的摩挲她顫抖的唇瓣。「真好。寶貝,真的不去試試我的腰力?」

  「呃,或許我們應該離開。」她說,聲音沙啞。

  怪怪歐吉桑酷酷地挑眉。「妳想去哪?逛街嗎?」

  她嚥下喉中的梗塞。「當然不是,我沒勇氣和怪怪歐吉桑逛大街。」

  「妳的建議?」他低嗄地問。

  她慌亂迴避他冒火的眼睛。「我們可以回家……」

  「回家做啥?」他握住她的下顎,逼迫她的視線回到他身上,坦然面對兩人一觸即發的情慾。

  她內心掙扎。「宵夜嘍,我們下水餃來吃……」

  他搖頭。「豬肉水餃沒意思,換點新鮮的。」

  她皺起眉頭。「難不成你想吃人肉水餃?」

  正中下懷!他壞壞地笑。「最好是濃濃牌水餃,細嫩可口,好吃!」

  他得逞的表情讓她理智回歸,馬上改口:「或者……你回家,我再去逛逛?哇,這是多麼棒的提議啊!」

  「嘿,妳以為我會給妳機會改變心意?」

  花堯人堅定地摟著她的腰,結完帳後,離開「秘密」直奔她停放在一旁的小白車。除了既定的活動,花堯人在台灣的行動受到合約的重重保護,法拉利車隊不願見他在回台的行程中,因私自開車而危害到個人安全。

  柯昀濃坐上了駕駛座。花堯人重視合約,所以就算他再怎麼看扁女友的開車技術,還是強忍自己坐上駕駛座的衝動。

  「妳的保鑣沒有追來?」他戲笑。

  「走出了『秘密』,就不是保鑣的管轄範圍。」她沮喪地說。

  她以烏龜爬行的速度開回兩人同居住所,只不過「秘密」真的離家裡太近了,就算她慢慢爬行,等回到家時,兩人一觸即發的情慾依然洶湧。

  兩人無聲地回到主臥房,黑暗之中,唯一的光源只有窗外淡淡的月色。

  她憤憤地踢掉高跟鞋,放下手提包,脫掉身上的薄外套,再從手提包裡拿出今天中午外出購買的保險套,大力地放在床頭櫃上,動作有些自暴自棄,但決意掌控全局。

  他笑,脫下頭上的漁夫帽,捉捉頭髮。「妳身上有慷慨就義的味道。」

  「會嗎?我以為還好。」昏暗中,她沒用到全身發抖。

  他拿起床頭櫃上的保險套,一臉迷惑。「這是什麼?」

  「你別說你沒用過保險套!」她語氣超不友善。

  「對妳,我完全不想使用。」

  「如果我懷孕呢?!」她低吼。

  「懷孕就懷孕啊,反正妳也只能生我們花家的小孩。」

  「過分。」她走到他面前,踮起腳尖,雙手圈住他的頸項,拉低他的頭,印上他的唇,輕咬他得意撇起的下唇。

  「哇!」他低嚷。沒想到小麻雀變成會咬人的母老虎!

  她漾起美麗的笑容,將他擁得更緊,舌頭席捲他濕滑的舌,火辣辣地激吻。

  「顯然我這個老師,這些天調教得不錯。」

  他滿意極了,托住她的臀,加深兩人的熱吻,同時將她抱離地面,走向床,完全掌控全局。

  「我為妳瘋狂,小麻雀。」他欺近她的唇沙啞低語。

  他將她放在床邊,俯看著她,輕撇的嘴角,灼熱的眼神,全身散發著危險的性感和「吃人」的意圖。「我要試試濃濃牌水餃好不好吃。」

  「是嗎?」

  她好整以暇地以指尖解開鈕扣,緩慢、慵懶地解開他的花襯衫,裸露出他精壯的胸膛,她沙啞地說:「或者我可以親自體驗Sparrow有多麼讓女人為他瘋狂?」

  襯衫落地,她顫抖的手來到皮帶扣環,輕巧解開。

  「可憐。」他俐落地脫下她身上的白色線衫。「有人手抖得跟打擺子一樣。」

  她拉下他褲子的拉煉,勇敢地扮起嫵媚的笑容。「會嗎?你不覺得我看起來很鎮定?」

  他脫下及膝休閒短褲,全身上下除了精壯的男性肌肉,僅剩下深藍色的平口褲及好笑的棉襪。

  「我很好奇妳要怎麼幫我脫下內褲?」他舉起她顫抖的手,甩了甩,得意地笑。

  太囂張了,惹人反感。

  她用力扯著他的手臂,將他推倒在水床上,然後一個順勢坐在他身上,再度拿回掌控權。

  「怎麼脫?」她快速地脫掉他的內褲。「就是這麼脫!」

  她的驕傲沒超過三秒,因為瞄到他高脹聳立的男性慾望,那也許是這麼多天最強烈的一次,所以她心生畏懼……和期待。

  「哇,好可怕啊!」花堯人作勢嚷嚷,大手撩起她的裙子,露出她光滑的大腿。他拉低她的頭,牢牢地吻住她,吸吮她舌尖的甜美滋味。

  「小心玩火自焚,小麻雀,不可以挑戰男人的慾望。」

  「你在嚇唬我?」

  「怕嗎?」

  「嘿嘿。」她瞇起眼,放蕩地扭動著自己的腰,挑逗意味濃厚。

  「我會怕嗎?」她報復性放慢速度,如黑夜般炫麗的長髮嫵媚地在她裸露的肩頭跳動著,如狂風暴雨般的情慾讓她意亂情迷。

  身下的男人倒抽了口氣,手探入她的裙內,托起她的臀部。

  「別動,我受不了。」

  「我偏要。」

  「笨麻雀。」

  倏地,一股力量襲來,她驚呼的同時,花堯人已堅固地將她壓在身下,並且展露惡魔般的邪魅笑容。

  「絕對、絕對不要忽視男人的警告。」

  她的裙子被撩至腰間,他分開她的雙腿,褪去她的蕾絲內褲,探向那幽濕之地,並且在她能呼吸之前深深探入。

  「啊!」她驚呼,突如其來的侵入讓她慌張失措。

  他吻住了她,劇烈的快感讓她幾近瘋狂。

  「不要……」她呻吟,嬌小的身體承受著那一波接著一波的快感。

  他滿意地笑,將她的腿分得更開,單手褪去她的胸衣,在同時,弓起腰,慾望長驅直入,深深埋進她的體內。

  她拱起腰,迎接他火燙的衝刺,在他狂野的佔有以及自己的呻吟嬌喘間,兩人慾望完全解放……

  ※※※※

  天亮了。

  柯昀濃緩緩睜開眼簾,因窗外的陽光而瞇起雙眼。

  今天天氣很好,藍天白雲,陽光普照。

  她揉揉眼睛,抱著薄被坐起身,環顧四周,這才發現偌大的主臥室僅有自己一人。

  她撫著身旁凹陷的枕頭,那記憶著昨天夜裡,喚醒自己激情狂愛的人的確存在過,不是自己的春色幻想。

  她撿起一旁絲質的睡袍披身,在下床的同時,大腿肌肉的酸痛讓她皺起了眉頭。

  她巡視整個家,由臥房、浴室到大廳、書房、廚房,甚至陽台,證實家裡空無一人,而且沒有留下任何隻字片語。

  柯昀濃對著客廳的愛心抱枕失落地嘆了口氣。

  花堯人出門了。

  原本以為在一夜歡愛後,應該有擁抱溫存,甚至迎接清晨的第一道曙光時,她會在愛人的擁抱裡,滿足微笑,浸浴在他激情後的溫柔……

  只不過誰想到,早晨起來,早已人去樓空,連一聲問候招呼都沒有,讓她感覺昨夜的愛語呢喃只是自己的春夢一場!

  所以她生氣,無端端的怒火在胸口發酵、凝聚,她快速梳洗,將自己打扮妥當後,開著小白車,離開兩人同居的家,一秒鐘都不多停留。

  因為滿腔怒火,她難得開快車提早進公司時,等待她的卻是老闆余頌賢曖昧的微笑。

  「怎樣?幹麼這樣對我笑?!注意妳的胎教!」柯昀濃怒氣沖沖低聲咆哮。

  余頌賢涼涼地用手搧風。「唷唷唷,誰啊?一大早就像吃了千噸炸藥一樣。唉唷,可憐的Sparrow竟然愛上一隻母老虎……」

  一提到他的名字,柯昀濃怒火立刻消失無蹤,隨即掛上哀怨的神色。無論是喜怒哀樂,那個人都是她的死穴。

  余頌賢悠哉地環住好友的肩膀。「怎麼了?昨夜不幸福嗎?」然後她發現濃濃頸子上的紅痕,嘿嘿笑。「還是太幸福了,捨不得來上班?」

  柯昀濃不想理會她的探問,逕自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一路上,她發現每個同事都對她曖昧地笑,這讓她頭皮發麻。莫非東窗事發,她和花堯人的情事被捉包了?

  老闆余頌賢立刻看出好友的憂慮。「別擔心,沒人知道,我還不想我的好朋友變成女人公敵呢!」

  雖然余頌賢頂著大肚子,但還是偏好欣賞美麗的女人。她著迷審視著愈益美麗的好友,濃濃吹彈可破的肌膚、紅潤的氣色,讓誰都想摸上一把!

  她嘖嘖讚嘆。「到底是怎麼做到的?為什麼妳談個戀愛會變得這麼漂亮呢?哎呀,我實在無法想像Sparrow在床上是什麼表現?一定像他賽車一樣充滿著速度感!哇~~」

  柯昀濃沒好氣地看著色昏頭的好朋友。「是怎樣?原先生沒給妳好好照顧嗎?滿腦子的色情思想,小心胎教!」

  余頌賢歡天喜地。「嘿嘿,偶像咩,總是幻想比較多嘍!」

  兩人踏進濃濃的辦公室,眼前的景色讓柯昀濃震驚不已。

  一大束白色的長莖玫瑰擺在她的辦公桌上,花束濃情蜜意的感覺任誰看了都會心生羨慕。

  「今天一大早送到的,這也就是今天大家一直看妳的原因。哦,老天爺,Sparrow真是浪漫極了。」

  柯昀濃輕撫著玫瑰柔嫩的花瓣,嘴角緩緩揚起笑意,心中所有的怨懟此時此刻已完全消散,女人的心好哄極了。

  余頌賢離開好友的辦公室,把甜蜜留給濃濃。

  柯昀濃坐回座位,打開花束旁的卡片,上面沒有任何話語,只簽了一行字,筆跡狂傲霸氣──

  「Sparrow」

  她輕輕笑開,無法想像他去幫她買花時,花店的員工是什麼表情?

  震驚?尖叫?這是絕對的。

  柯昀濃拿起電話,撥了一組號碼。

  「Hello。」話筒裡傳來花堯人低沉的回應。

  「是我,我到公司了。」

  「今天比較早。」他笑,愛極了她輕輕的嗓音。

  「嗯。對了,花收到了,真的好美,謝謝你。」

  「我回家還要灑紅色玫瑰花瓣在我們的大水床上。」他戲謔地打趣。

  柯昀濃漾開了美麗的笑容。「好浪漫。只不過……」

  「不過什麼?小麻雀。」

  「往後可不可以通知一下你的工作行程,一早起來,人突然不見,會讓人感覺不舒服。」她抱怨著,但音調因為美麗的花束而變得柔和。

  電話那頭停頓了半秒,然後接著說:「好,我盡量。」

  「謝謝。」

  老實說,她害怕熱愛自由自在的花堯人,對於報告行蹤的要求,不只不會同意,更會心生反感。

  「小麻雀,我現在在幫男性雜誌拍封面,妳要不要來探班?」

  「方便嗎?」

  「當然。」

  柯昀濃點頭。「好,我過去。」

  從小到大,濃濃絕對不會反抗花少爺的所有要求。一開始是師長命令,到後來是心甘情願,無論他的要求是否合宜,是否會犧牲她自己的利益或時間,她一切都無所謂。

  第一次為了自己的私事,柯昀濃拋下公事,不假外出。

  ※※※※

  半個小時後,柯昀濃來到拍攝地點,一名美麗冷漠的女子,直挺挺地站在門口。

  「柯小姐?」她突然迎上前。

  「我是。」柯昀濃有些驚訝。

  她微微躬身致意。「我是Sparrow的經紀人,敝姓岩瀨。」

  「岩瀨?」好特殊的姓氏。

  岩瀨小姐禮貌性地微笑。「我本籍日本。」

  柯昀濃細看著眼前這位美麗的女子。她的打扮、應對進退得宜,但雖然在笑,她發現岩瀨小姐的笑容也只是出於交際。

  「請和我來,Sparrow正等著您。」

  在岩瀨小姐的帶領下,柯昀濃進入拍攝雜誌封面的現場。

  「拍攝正在進行,請柯小姐稍候。」

  她遠遠望著自己心裡的那個人,他是天生的主角,不需任何指導,每個動作都符合業主的需要。

  花堯人,他是天上耀眼的太陽,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

  「Sparrow是我們公司今年最重要的商品。」

  柯昀濃一愣。「堯人不是商品。」

  岩瀨小姐輕輕一笑。「能帶動經濟效應和買氣都可稱之為商品。」

  柯昀濃不認同地蹙眉。「堯人的吸引力是與生俱來的,和貴公司的商品論點應該不能劃上等號。」

  岩瀨小姐還是保持著笑意。「是的,但我們還是保持著高度的期待來經營Sparrow,Sparrow會成為國際級最耀眼的巨星。」

  她細細看著柯昀濃。「柯小姐有崇拜過偶像嗎?妳知道對於這些追星族,偶像的一舉一動,或者任何新聞、消息,都是他們最重視、最在乎的事嗎?」

  突然之間,柯昀濃莫名地感到恐懼。「這是當然的……」

  「Sparrow剛回台灣,這是他的故鄉,所以當然是最重要的發展市場,而且更可以成為進軍大陸、日本、韓國的跳板。柯小姐,Sparrow會成為超級巨星。」

  柯昀濃審視著岩瀨。她總是掛著笑,但話語之間,冰冷地讓人畏懼。

  「岩瀨小姐的意思是?」

  岩瀨揚起嘴角,她的視線投向前方的攝影工作。

  Sparrow站在布幕之前,掛著帥氣十足的淺笑,敞開雙臂,人造風揚起他的頭髮和衣服,展露出他精壯的胸膛,更添增誘人的邪惡魅力。

  她收回視線,投向身旁嬌小柔和的小姐。「柯小姐,我的意思是Sparrow必定會成為超級巨星。」

  同一句話,岩瀨小姐重複多次,可怕的是,那麼簡單的期許,卻帶給她深深的不安……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5-1-19 10:07 AM


第六章


  「小麻雀!」

  突來的呼喊,打斷了柯昀濃的沉思。

  拍攝到一個段落,花堯人發現她的來到,大步走到她面前,不避嫌地一把將她扯進懷裡。

  「我真是超級無敵想念妳,寶貝。」

  柯昀濃一頭撞進他寬敞的胸膛,這像一場及時雨,剎那間平撫她的不安和憂鬱。

  「我也想你。」

  她輕聲地回應,同時間反手環抱他的腰,櫻紅的唇瓣掛著甜美的微笑,酡紅的小臉緩緩地蹭著他的胸膛。她喜歡他的擁抱,那帶給她一種好滿足的感覺。

  花堯人因她的反應而笑開了,他挑起她的下顎,深邃的黑眸溢滿了得意與滿足。「既然我們這麼思念彼此,乾脆我也來蹺班,一起回家延續我們的熱情如何?」

  「別亂說……」柯昀濃羞紅了臉。她永遠學不來這種臉不紅氣不喘的調情方式。

  花堯人開朗地大笑,他彎下腰,促狹地在她緋紅的臉頰上印上一個吻。「妳真的很會臉紅耶,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我才沒有!」

  柯昀濃乾脆埋在他懷裡,來個眼不見為淨。這男人總是有辦法讓她坐立不安,他是她的剋星哪!

  「小麻雀,讓我看看,是妳的臉紅還是猴子的紅屁股比較紅?」

  他是她的剋星,卻早已俘虜了她的心。

  「我才不要,你太沒禮貌了。」她噙著笑抗議。

  兩人不顧旁人的打情罵俏,的確引來旁人的注目討論。

  「不會吧?Sparrow有女朋友?!」

  大家都在猜測Sparrow和他所摟抱的女子是何種關係。當然一定是關係匪淺,否則她怎麼可能在經紀人──岩瀨千夏的帶領下來到拍片現場?

  拍攝現場除了經紀公司的人、合約業主,以及工作人員之外,絕無他人或者任何傳媒工作者。當然,秉著合約精神,這些人絕不能把任何有關Sparrow的事透露給任何人。

  Sparrow當紅,任何的蜚短流長,尤其是男女感情,都足以影響Sparrow日正當中的聲勢。

  這正是岩瀨千夏最不願見到的事。她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經紀人,除了將偶像明星包裝成受人歡迎喜愛的精美商品之外,當然更必須嚴格控管商品。

  岩瀨當機立斷走上前,恭恭敬敬、不疾不徐地提醒。「Sparrow,請以工作為重。」

  花堯人滿腔的熱情被經紀人這一打擾,萬分不悅。「妳覺得我沒有用心工作?」

  岩瀨無懼於他的壞臉色,視線掃過柯昀濃,再回到花堯人身上,暗示意味明顯。「希望Sparrow能夠明白公司的苦心。」

  花堯人冷冷看著自己新上任的經紀人。他摟著柯昀濃的腰,正式介紹自己的女友,根本沒打算隱瞞。

  「千夏,這是我的女朋友,濃濃,她不是其他不相關人士,所以我要以她為重,不是以工作。重點是,我不在乎公開我和濃濃的感情。」

  首次,岩瀨的臉上沒了一貫的招牌笑容。「希望你能明白,此時此刻並不是將濃濃小姐搬上新聞頭條的時候,這對她只有傷害。」

  「如果我把她藏在我背後,那才叫傷害。」

  兩人一冷一怒,花堯人的堅持和岩瀨小姐的公事公辦槓上了。

  柯昀濃趕緊站出來緩頰,她並不想因為自己的關係,壞了堯人和經紀公司的和諧。「別說了,你先去工作,等收工後,我們再去吃飯。」

  場務正在叫人,Sparrow話不多說,低頭輕吻柯昀濃僵硬的紅唇後,立即回到拍攝的布幕之前。

  完全不掩藏情意的表現又讓柯昀濃脹紅了小臉。

  她撫著紅咚咚的臉頰,深吸口氣,然後轉身迎向岩瀨千夏的冷漠。

  「我應該瞭解岩瀨小姐剛才話中的涵義了。」

  岩瀨千夏不動聲色,臉上的表情依然保持著讓人猜不透的平和。

  柯昀濃望著她,淡淡一笑。「簡單而言,你們絕對不樂見堯人和任何一名女性發生緋聞,這將會阻礙Sparrow光明燦爛的巨星之路。」

  岩瀨千夏的神色無任何變化。「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不是嗎?柯小姐。」

  柯昀濃將視線投向工作中的花堯人。他認真配合,完全符合需求地拍了一張又一張的照片,他與生俱來的男性魅力在服裝造型的烘托下更加強烈。

  如果他們的感情真的曝光了,她不以為自己會有多麼驕傲和風光。熱鬧的生活方式並非她所習慣的。

  誠如岩瀨小姐所言,花堯人的確是一顆可以期待的明星,讓任何年紀的女人都為他瘋狂,他代表無限的商機。

  而自己呢?她深知他的魅力,也迷戀他的魅力,卻又恐慌於他的魅力。就算他們再怎麼親密,或者她擁有他多少的關愛和呵護,她愛真實的花堯人,卻不安於他的明星光環。

  「妳的想法呢?柯小姐?」

  柯昀濃憂鬱的沉思倒讓岩瀨千夏對眼前的女人有了另一種看法,或許柯昀濃並不如她認為的只是個想要攀上大明星的追星族。

  柯昀濃緩緩地扯開嘴角。「我沒有其他的想法,岩瀨小姐,謝謝妳的關心,我的確不適合因堯人的關係而登上報章雜誌的頭條。」

  她脆弱但堅定地展露微笑。「但,這不代表我會知難而退。」

  岩瀨千夏的眼裡首次顯露欽佩的色彩。「我知道。」

  兩個勢均力敵的女人相視一笑,不再交談,皆將視線投向前方──花堯人展現他無敵魅力之處。

  ※※※※

  只不過,柯昀濃心中的不安在隔日清晨正式引爆。

  一大清早,七點不到,岩瀨千夏就上門來拜訪,報告今天更動的行程。花堯人必須在中午前趕到上海,參加當地一場耐力賽。這個賽程,是昨天由車隊臨時決定由目前人在台灣進行宣傳活動的Sparrow參加。

  柯昀濃身上掛著可愛的圍裙,正甜甜蜜蜜地幫情人準備早餐,卻被這突如其來的決定澆熄了滿腔的幸福甜蜜。

  「怎麼會這麼突然?」

  「並不是一切公開行程都依例行表行事,公司偶爾會有其他的突發狀況。」岩瀨專業地分析。

  反觀於花堯人,對於車隊臨時的決定倒沒有任何抗議。他快速地梳洗整裝,再出現於客廳時,柯昀濃甚至看到他的黑眸之中興致盎然,彷彿一隻蓄勢待發的黑豹。

  她心驚,因為那樣的熱情絕對勝過對她的感情。

  「這種耐力賽我一直很有興趣。」

  「我以為你會回美國才開始比賽,回台灣是休息……」

  「哦,當然不是,F1在全球各地都有賽事,顯然我該找個時間幫妳上課,車神的女人不能不懂F1。」

  「那你要去多久?」

  花堯人聳肩。「看公司嘍,這種事通常我不太在意,反正不管多少天,都會很忙碌。」

  他將茫然的柯昀濃擁進懷裡,食指輕撫著她白皙柔嫩的臉頰。「我知道妳一定會乖。小麻雀,等我回來。」

  柯昀濃的護照在前天送去辦理美國簽證,根本不可能陪他去上海。她還以為自己第一個跟隨堯人去的國家會是美國,結果他卻先獨自去上海。

  「好。」她輕輕允諾。「那你跟岩瀨小姐需要吃過早餐再出發嗎?」

  「不用了,我們必須立即趕到機場,機上再用餐。」岩瀨千夏替花堯人回答。柯昀濃閉上雙眼,手臂緊緊環抱著他的腰。

  不,她並不想放開他,他們只擁有三天的快樂!

  她是這麼需要他,這麼不願意和他短暫分離。

  只不過花堯人全部的心思早已飛向上海,根本無心關心情人的想法。他撥開濃濃的手臂,走向岩瀨。

  柯昀濃望著自己空空的雙手,一顆心揪得好緊好緊。

  最後,花堯人帶著簡單的行李和岩瀨千夏離開他們同居的家。

  沒有任何道別。

  柯昀濃面對一室突兀的寂靜,走進廚房熄了爐子的火,鍋裡的南瓜濃湯尚未燉煮熟爛。她將烤箱打開,取出麵包,將現搾蔬果汁裝瓶送進冰箱裡,原本早起忙進忙出,只為了兩人可以甜蜜地共進早餐,然而在花堯人離家之後,一切都不再有意義了。

  她替自己泡了杯簡單的三合一咖啡,然後捧著馬克杯盤坐在大廳的落地窗前,靜靜地凝望窗外遠處的山景。

  寂寥的世界裡,心是空的,思緒也是空的,呼吸也跟著沉重,屋子裡安靜的空氣,讓她甚至以為這些天的恩愛生活,只是一場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陽光愈發強烈,秋老虎的熱力隨著接近午時而到達頂點。

  手機響起,她接起電話,余頌賢爽朗的聲音從話筒中傳了過來。「咕、咕!」她學雞叫聲。「起床嘍,太陽曬屁股嘍!要吃中午飯嘍!」

  柯昀濃眨眨眼,皺眉,她不知道自己發呆了這麼久。

  「午飯?」

  余頌賢呵呵笑。「是啊,妳沒事吧?濃濃,聲音聽起來很疲憊哦!唷,就算熱戀當頭,也要懂得節制呀!」

  好友的揶揄,竟讓她感到一股酸酸的淚意,惆悵地、濃烈地脹滿眼眶。

  她暗暗地深吸口氣。「有什麼事呢?阿賢老闆。」

  余頌賢曖昧地嘿嘿笑。「能有什麼事?我身為公司的老闆,過了早上,緊接著中午休息時間也快結束了,看妳沒進公司,只好打電話請我的內務總頭頭不要只沉迷戀愛、忘了上班。妳看我這個老闆是不是很盡心盡力啊?」

  柯昀濃苦笑。「別逗了,花堯人今天一大清早就去上海參加比賽了,我沒有沉迷戀愛。」

  余頌賢嚇一跳。「真的?這麼突然?」

  一個人臨時出國,任何人都會覺得突然。

  她似乎聽出好友語氣中的沉重。「妳沒事吧,濃濃?」

  柯昀濃站起身,將窗簾拉攏,遮住一室的陽光。「那是車隊臨時決定的,沒有辦法啊……我要出門了,有事公司再聊。」

  不等余頌賢回應,柯昀濃隨即收線掛上手機。

  怎麼了?為什麼自己要這麼患得患失?他只是出國工作……重點是,在堯人出現前,她本來就是一個人,所以,根本沒必要這麼害怕或者對現在的寂寞如此不安。

  她疲憊地將手埋在掌心中。有那麼一剎那,她突然好懷念那些無憂無慮,每天和阿賢拌嘴嬉鬧的日子。

  柯昀濃嘆了口氣。「上班。」

  她回到臥房梳洗整裝後,回到客廳的落地窗前,發現窗外原本耀眼的太陽,已讓一片灰暗的烏雲給遮蔽了。時序進入秋天,天氣果然多變化。

  她拿了車鑰匙,隨即出門上班。

  在自己的愛車上,柯昀濃扭開了電台廣播。聽新聞嗎?不要,談話性節目呢?沒興趣,體育台正在撥放Sparrow特輯……她根本不想聽!

  她不專心地按著選台鍵,直到一首暢銷歌曲震撼了她的心。

  只能陪你到這裡 畢竟有些事不可以

  超過了友情 還不到愛情 遠方就要下雨的風景

  到底該不該哭泣 想太多是我還是你 我很不服氣 也開始懷疑

  眼前的人 是不是同一個 真實的你

  曖昧讓人受盡委屈 找不到相愛的證據

  何時該前進 何時該放棄 連擁抱都沒有勇氣

  曖昧讓人變得貪心 直到等待失去意義

  無奈我和你 寫不出結局 放遺憾的美麗 停在這裡

  她聽著優美的歌曲,歌詞中每個字句擊中她的心,彷彿替她訴說心裡所有的委屈。

  她握著方向盤的雙手收緊,手指泛白,激動的情緒讓她好想狠狠地哭上一場。

  超過了友情,卻還不到愛情,何時該前進?何時該放棄?曖昧的感情讓人變得貪心。

  兩情相悅的愛情應該是充滿喜悅的,絕對捨不得一分一秒的分離,他會訴說他的真心真意,而不是只在肉體接觸中釋放他的熱情……

  不應該只是這樣的,他們同居,他們一同生活,那代表他們急欲擁有彼此……

  柯昀濃將車子停在路邊。她拿起電話,撥了一組熟悉的號碼。這個時間,他應該已經抵達上海。

  可,無論她試過多少次,他的電話只是進入語音信箱,並沒有回應。

  柯昀濃緩緩地嘆了口氣,把行動電話收進皮包裡,再將車子駛上車道,憂鬱的心情在這一刻,如天空一般變得更加灰暗。

  ※※※※

  第一天中午,她無法聯絡上他。那時她想,也許是他剛到上海,許多事情尚需處理。

  第一天晚上,她早早結束工作回到家裡,電視新聞正在轉播他到達上海的消息。在中外媒體面前,他看起來是那麼自信自在、神采奕奕,那晚除了不錯過任何有關他的新聞之外,她開始對著電話發呆。

  第二天早上,她不敢上班,怕錯過任何一通他的來電。她知道耐力賽是下午開始,所以她想,也許在比賽之前,他會打電話給她。她是這麼希望的……

  第二天下午,新聞傳來捷報,在暖身的測時賽中他以破紀錄的秒差取得領先的名次。螢幕上的他看起來是那麼喜悅、那麼狂傲,環繞在他周圍的除了中外媒體外,還有許多賽車女郎,形成一幅香車美人的美麗畫面。

  第二天晚上,除了在新聞上看到他的人,聽他以流利的英語發表領先感言之外,家裡的電話依舊不曾響起。

  第三天早上,她面對著還是不曾響起的電話。晨間新聞後,她拔掉電視機的插頭,不想因為任何有關他的行程報導而再去猜測他是不是有空打電話給她。

  第三天下午,余頌賢打電話詢問她的狀況,並告知花堯人的總決賽時間是在黃昏,由於是耐力賽,也許賽況會持續到晚上。

  余頌賢問她:「妳護照拿回來了,剛好台胞證也還沒過期,妳要不要乾脆殺到上海,去海扁他一頓?」

  「不了,我不會去上海,也不打算再等了。」

  是的,她無力再等了。比賽結束,依戰況分析,他得勝的呼聲非常高,如果真取得上海耐力賽的總冠軍,將會有一連串的慶祝活動,那麼,她完全不認為他有空可以撥電話回家Say Hello。

  重點是,這三天來,她已經厭煩了受制於電話、電視、手機的生活。

  柯昀濃在花堯人前往上海的第三天晚上搬回自己家。

  柯母在自家女兒的房內來回踱步。話是沒錯,女兒的感情事,父母只能靜觀其變,更何況無論哪家的父母都會開心兒女返家……

  柯母看著濃濃將自己的衣服擺回衣櫥內。

  「妳回來堯人知道嗎?」

  女兒收拾的手似乎停頓了幾秒。

  「他去比賽。」

  柯母緊盯著女兒臉上的表情。「新聞有說他參加了上海的比賽。那,堯人有和妳聯絡嗎?」

  柯昀濃低著頭,雙手在膝蓋收緊。「沒有。」

  這就是她返家的主因,她不想把自己變成一個等電話的可憐蟲,如果再待在他們同居的屋子裡,她的眼睛永遠只黏在電話上,或是電視的實況轉播。

  以電視實況轉播來得知男友的狀況,她的情況既可憐又可悲。

  「也許堯人賽程很忙碌?或者經紀公司安排了很多活動?」

  長輩都會自動自發幫他開脫,從小到大皆是如此,她老早見怪不怪。

  柯昀濃搖搖頭。「媽,我累了,我想先睡了。」

  很多事,她不想多想、多談。

  女兒是自己的,柯母當然明白小倆口鐵定是有了爭執,所以濃濃才會回家、才會這麼消沉。

  「好好談談,生悶氣無法解決事情,女兒。」

  柯昀濃還是搖頭。已經不是生不生悶氣的問題,她無法諒解的是,沒有人可以忙碌七十二小時而找不到一分鐘打電話的,她要的只是一句問候,顯然人人崇拜的Sparrow並不懂得如何讓愛人安心。

  那,既然如此,她只有回到自己的軌道,繼續生活。

  「妳好好休息,明天週末,我們全家再出去走走。」

  柯昀濃點頭,柯母離開。

  柯昀濃屈膝倒臥在床鋪上,疲憊地閉上雙眼。沒錯,許多的事,她已經無力再去多想、多談……

  手機鈴聲此刻響起,柯昀濃從皮包裡拿出手機。「喂,阿賢,什麼事?」

  余頌賢喘個不停。「濃濃,妳聽我說,Sparrow出事了!他的車子受到追撞,出線撞到護欄了!」

  柯昀濃一驚,從床鋪上跳了起來。「撞到護欄?!」

  「原昱創一位在上海工作的朋友說的,他正巧去看這場總決賽。妳快點開電視,說不定等一下新聞就傳回台灣了──對了,體育台不是有直播F1上海站的賽況嗎?」

  「好、好,我開電視……」

  柯昀濃雙手顫抖,打開電視,找到現場直播總決賽的體育台,果真看到比賽暫停,現場一片凌亂,救護車及各隊防護員正衝向出事現場救人。鏡頭拍到的畫面是好多輛車子在護欄邊追撞成一團,首當其衝的紅色賽車被壓在最下頭,情況最為慘重……

  紅色正是法拉利車隊的顏色。

  柯昀濃的淚隨即奪眶而出。她摀著胸口,一顆心好像被利刀割裂成千千萬萬片。

  老天,不要,她真的不能失去他!

  「阿賢,我要去找他,不論生死,我都要去見他!」

  「濃濃……」

  有那麼一剎那,她懼怕自己的生命裡,再也見不到陽光。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5-1-19 10:07 AM


第七章


  由於香港迪士尼樂園於日前正式開放,導致週末例假日前往香港的機位一票難求,原昱創透過關係幫柯昀濃訂到當天晚上的晚班飛機前往香港,再轉機至上海。

  為了怕心情紊亂的濃濃開車前往機場的路上出事,原昱創和余頌賢堅持由他們護送濃濃前住中正國際機場。

  原昱創前去櫃檯報到時,余頌賢摟著好友,幫忙擦拭未曾停歇的眼淚。

  余頌賢憂心忡忡。「妳別再哭了,沒事的,沒有任何傷亡消息傅出,妳不要自己嚇自己。」

  柯昀濃緊捉著手中銀色的手機,眼淚直直滴落在手背上。「他的電話完全不通,再怎麼樣,他也應該打個電話跟我報平安啊?」

  余頌賢皺起眉頭。「昱創有幫妳打電話給主辦單位,也是不得其門而入。Sparrow發生這麼嚴重的事,不光是法拉利,連經紀公司都嚴格把關,不讓任何消息走漏。別擔心,昱創一定會幫妳想辦法的,妳知道,他門路真的很多!」

  柯昀濃扯開一抹笑。「謝謝妳,妳和原先生幫我好多忙。」

  余頌賢揉揉好友烏黑光滑的長髮。「客氣什麼?我們是超級好朋友啊!妳不用這麼見外。又心和莎莎也是好擔心妳,電話打個不停,一直問妳的狀況。」

  柯昀濃輕輕搖頭。「我還是要說聲謝謝,這是一定要的。」

  原昱創從航空公司的櫃檯走回來,他將手中的護照、機票遞給了濃濃。

  「妳要先進關了,整點的飛機。」

  余頌賢投入丈夫敞開的懷抱,看著濃濃追求愛情的苦澀,讓她感覺自己多麼地幸運。

  原昱創從護照中拿出一張便條紙,那是剛剛在等候Check In時,隨筆抄下的,妻子的好朋友有困難,他聯絡上海朋友請求協助。

  「上海妳人生地不熟,總要有個照應,這位Hai先生是我朋友的合夥人,他是住在上海多年的台商,我相信他可以給妳許多協助。他會去接機,然後送妳去飯店,否則妳半夜才抵達上海,如果沒事先安排好,萬一發生什麼事,鐵定會急壞我老婆,對胎教不好。」

  柯昀濃接過寫著Hai先生聯絡電話的紙條,一顆心感動地揪緊。

  「謝謝你的幫忙。」

  余頌賢拍拍好友的手背。「別客氣了,有事記得打電話回來。Sparrow絕對沒事,妳要放心,我們一有他的消息也會告訴妳。」

  「我會放心,同時再次謝謝你們。」

  柯昀濃承諾,轉身離開,帶著簡單的行李和朋友的祝福前往上海。

  余頌賢偎在丈夫懷裡,看著濃濃嬌小但堅強的單薄身影,她不自覺嘆了口氣。「我很幸福,也希望濃濃能夠幸福,她是這麼完美的女人。」

  「妳不會喜歡又心,還喜歡莎莎,現在又喜歡濃濃吧?!」知道妻子心情不好,原昱創努力逗妻子開心。

  她咧開了笑。「這有什麼好奇怪,我本來就喜歡女人,那是因為我懷孕不能趴趴走,否則我鐵定再找個女朋友,好證明就算嫁給你,我依然有『男性』魅力!」

  原昱創挑起妻子的下顎。「想都別想,老婆,妳是我的女人。」

  俯首,他霸氣十足地吻住妻子嬌艷的紅唇和她的壞念頭。

  他們好幸福。

  回頭道別的柯昀濃看到的就是幅溫柔擁吻的畫面。

  那麼,她是否能找到屬於她的幸福?

  不願多想,她邁步向前。

  飛機整點起飛,一小時四十五分鐘後抵達香港,她馬不停蹄地轉機飛往上海浦東機場,抵達上海時已過了午夜。

  寂靜的機場在午夜時分只有寥寥無幾的旅客,柯昀濃提著簡單的行李出關之後,在入境大廳找尋著那位Hai先生。

  只是,無須她特別尋找,突然一堵人牆出現在她眼前,她抬頭一望,吃驚地跳了起來。

  「大海?!」

  真的是大海,只是以前是小一點的大海,現在是比較龐大的大海,唯一不變的是他娃娃臉上溫和的笑容。

  「真的是妳,濃濃?我合夥人給我妳的名字時,我還嚇一跳呢!」他接過柯昀濃手中的行李。

  異地見故友,格外開心,而且這位故友還曾經在她心裡佔有極重要的位置。

  柯昀濃噙著淚,仰望眼前像座山一樣的大海。「我可以抱抱你嗎?」

  大海朗笑,一把將濃濃摟進懷裡。「濃濃,妳還是這麼愛哭!」

  柯昀濃哇哇大哭。「你知道嗎?堯人出事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大海拍拍她的背脊。「沒事的,雖然經紀公司封鎖所有消息,但就我所知應該不會危及生命,明天我們就去醫院找他。我先送妳去飯店休息好不好,時間晚了。」

  柯昀濃離開大海的懷抱,擦拭臉頰上的淚水。「對不起,我失控了,只是悶在心裡好難過。」

  大海帶領著柯昀濃走出機場,兩人上了車。「沒關係,我樂於擁美女人懷,只是真的沒想到妳和堯人會變成一對,何時開始啊?我記得堯人以前就對妳很有興趣哦!」

  這是一個天大的秘密,柯昀濃瞪大雙眼。

  「妳不知道?這很明顯啊,他嚇跑所有要追求妳的男同學,我們這群朋友每個人都猜測堯人可能喜歡妳。」

  柯昀濃支支吾吾。「可是,他還是一個女朋友換過一個女朋友啊……」

  大海開著車,一幕幕彷彿電影場景的街景由車窗飛逝而去,上海的夜景美得好浪漫。

  「那些都不算女朋友哦,都是女生主動接近他的。不過對妳可不同了,我們這群男同學想要跟妳說話,還要看他的臉色呢!」

  柯昀濃無法置信地搖頭。花堯人以前竟會喜歡她?她一直以為兩個人的火花是在十年後重逢,才開始點燃。

  車子來到柯昀濃住宿的飯店,古典的建築風格充滿一種懷舊的氛圍。

  大海陪同柯昀濃Check In之後,再送她到住宿的房間,她發現大海的口音已有上海腔。

  「你住在上海多久了?」

  抵達房間,大海忙著巡視房內設備是否可以使用。他就是一個這麼體貼入微的人。

  「八年了吧,一畢業就過來這兒,那時剛好有個親戚在昆山設廠,所以我過來幫忙。」

  大海開朗地笑。「好了,沒問題了,時間很晚了,妳早點休息,我明天早上過來接妳去醫院。」

  柯昀濃點頭,送大海到了門口。「謝謝你,大海。」她突然想到。「對了,小莉呢?她有跟你一起來上海嗎?你們的小孩現在一定好大了,對不對?從你們結婚後,我就到台中讀書,沒再聯絡了。」

  第一次,大海的臉上失去笑意。「婚後不到半年,我們就離婚了,孩子她拿掉了。」

  柯昀濃還來不及消化這個讓人震驚的消息,大海已離開,房門輕輕關上。

  ※※※※

  第二天早上,柯昀濃還是不放棄撥打花堯人的行動電話,結果和這些天的情況一樣,電話還是直接進入語音信箱。

  她一夜輾轉難眠,一閉上眼睛,都是堯人撞車的畫面。

  他呢?為何他從沒想過自己是否要打通電話報平安?

  大海在飯店餐廳找到憂心忡忡的濃濃,他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早,濃濃。」

  柯昀濃望著大海的招牌笑容,許多有關他和小莉的問題在心中盤桓很久,但始終問不出口。「你吃了嗎?」

  「吃了,我們男人好解決,幾個饅頭就是一餐,妳呢?吃飽了嗎?」

  「嗯,我吃飽了。」

  「那要不要現在就去醫院?我怕太晚,又遇上一堆新聞記者。」

  柯昀濃拭去嘴邊的咖啡漬。「好,我們現在就過去。」

  住宿的飯店和醫院距離很近,等他們抵達醫院時,果然看到人民醫院的四周早已停滿各大新聞媒體的SNG車以及載滿採訪記者的廂型車。看來他們一直沒離開過,Sparrow的車禍已成了國際體育新聞。

  大海將車停好,兩人選擇走樓梯避開新聞記者。

  「這裡的外科醫生是我的球友,他可以帶我們進入管制區,但能不能進入堯人的病房,就要靠妳如何跟經紀公司打交道了。」

  醫生朋友就在前方,他交給大海和濃濃各一件白袍讓他們穿上後,隨即刷卡通過管制。

  Sparrow的病房前滿是問候的花束、花籃,幾乎掩沒了走道。

  她在病房外的沙發椅上看到正在閉眼補眠的岩瀨千夏。

  她堅定地走上前。「岩瀨小姐。」

  岩瀨千夏睜開眼睛,並不意外柯昀濃出現在自己眼前,她起身,兩個女人的視線平齊。

  「妳來了?比我料想的足足早了一天。」

  「怎麼說?」

  「台港線的機位到了週末一位難求。」

  「我有朋友幫忙。」

  岩瀨千夏的視線掃過一旁的大海。「就像這位先生帶妳來醫院一樣?」

  「沒錯。」柯昀濃深吸口氣。「堯人還好嗎?」

  岩瀨千夏還是保持著完美的應對。「Sparrow腳傷復原良好,再休養幾天就可以出院了,我們會直接返回美國,總公司要對Sparrow安排精密的身體健康檢查。」

  「不回台灣?」

  岩瀨千夏輕輕一笑。「沒必要回去吧?」

  「那原先的租屋呢?」

  「退租或由柯小姐繼續使用,我想Sparrow不會有任何意見。」

  「他同意出院後就直接回美國?」

  「當然。」

  柯昀濃雙拳緊握。「我可以進去看他嗎?」

  「請。」

  柯昀濃向前。她的雙腿發軟,連握著門把的手都顫抖不已,她懦弱地想逃,想逃離這所有的一切……

  她推開病房的門,裡頭的歡愉聲音讓她閉上了眼睛。如果不是身後大海的支持,她相信自己無力撐過這一刻。

  病房內滿滿是人,而且都是女人。這些女孩應該就是所謂的Show girl,她們經過經紀公司的允許前來陪車神共進早餐,並且拍攝準備發佈給新聞媒體的相片。

  他就坐在床上,臉上依然掛著淺笑,他看來完好如初,只有腿部纏繞著一圈紗布。

  他應該是有空閒的,如果他願意騰出和美女們打情罵俏的時間,哪怕只有三分鐘,用來打電話跟她報個平安,那該有多好!

  「堯人還是和以前一樣,廣受女人的歡迎。」大海看出濃濃的傷心和沮喪,悄悄地環住她的肩膀,表達他的關心。

  只不過大海低沉的男人嗓音,卻吸引了花堯人的注意。他將視線投向門口,同樣也是大吃一驚。

  「大海?!」

  「好久不見了,堯人。」

  「你怎麼會在這裡?」

  大海將身旁的柯昀濃輕推了出去。「我送個禮物過來給你。」

  花堯人看到柯昀濃,喜悅的神情立即躍上臉。

  「小麻雀?」他命令。「妳過來。」

  柯昀濃抬頭挺胸,越過平均身高170的Show girl來到花堯人的床邊。

  她可以感受到所有Show girl的強烈敵意。

  「妳怎麼來了?」

  「因為你不見了。」

  花堯人抬起手,指著她的心。「我住在這,不可能不見。」

  他就在自己的面前,掛著揶揄的笑,還是那樣玩世不恭。她好生氣,氣他讓自己這麼地憂心焦慮,但在見了面之後,所有的委屈和怒氣竟又只能隱藏在自己內心深處,繼續蟄伏、醞釀……

  「你沒打電話給我。」她幽幽地說。

  花堯人聳肩。「新聞每天都有我的消息,妳看新聞會比聽我說來得清楚。」

  他並不認為自己出門、比賽出事、該或不該打電話給她,是件重要的事情。

  她搖頭。「那不一樣,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

  花堯人不愛她臉上的悲傷,他用力一扯,將她扯入懷裡。「小麻雀,我等妳十年了,妳不會因為這幾天的沒連絡,就忘了我有多麼在乎妳。」

  「你真的在乎我?」

  「妳說呢?」

  他不顧旁觀的眾人,佔有地吻住柯昀濃的紅唇。

  在場的Show girl嫉妒地尖叫,一旁的岩瀨千夏神色非常凝重,她二話不說,立刻要求保安進行清場,包括一旁呆若木雞的大海。

  一個吻,像王子的魔法一般,暫時吻去了公主浮動的不安和怨懟。

  她抬頭,輕拍他腳上的紗布。「痛嗎?」

  花堯人聳肩。「一年到頭總是會受傷個一、兩次。」

  「賽車是很危險的運動?」

  他將濃濃摟進懷中,蹭著她柔柔香香的頭髮。「不會。因為有層層的安全保護,所以在那種衝撞力道下,我只有腿部挫傷。小麻雀,賽車是很安全的運動。」

  她撫著他下顎的鬍渣。「那,第一名的寶座飛了,你會難過嗎?」

  她以為他會難過,畢竟在各大媒體的預測中,他最具有冠軍相。

  但他毫不在乎。他開心地朗笑。「這很好,如果每個賽程都拿到最高的名次,那就一點都不好玩了。」

  花堯人自信極了。

  「明晚有個宴會,妳陪我一同出席。」

  她看著他的反應。「岩瀨小姐會同意嗎?」

  花堯人聳肩。「她有必要反對嗎?」

  她低頭,將他的大手納進自己手中。「岩瀨小姐說你結束上海之行,就會直接返回美國?」

  花堯人低頭,解開她襯衫的扣子,拉低她的衣領,灼熱的吻印在她光裸的頸胸。「沒錯,行程是這麼計劃的……寶貝,我想妳。」

  她梗住了呼吸,不是因為他挑起的熱情,而是因為他的承認。「可是我在台灣,你要我留在台灣嗎?」

  花堯人探進她胸前,大手覆住一只渾圓。「我會告訴妳,到時妳就結束台灣的工作,赴美和我會合。」

  柯昀濃審視著他漆黑灼熱的眼。「你總是這麼任性地安排別人的生活?」

  花堯人邪魅一笑。「不,我只想安排妳的生活。」

  柯昀濃推開他的擁抱,傷心的淚水在眼眶聚集,她顫抖地扣起襯衫的鈕扣。她不喜歡這樣,不喜歡兩人的熱情只局限在床上。

  「你有想過我的想法嗎?離開台灣等於離開我的家人、我的朋友,在我最傷心難過或危急的時候,陪伴在我身邊的人是他們……」不是你!

  花堯人皺眉,不太瞭解濃濃為何發脾氣。

  「妳同意要陪著我的。」

  柯昀濃迎視他。「我同意要陪你,是陪你的人,不是電視轉播。」

  花堯人無奈地嘆了口氣。「如果妳是因為我沒主動打電話給妳報告我的行蹤,那我道歉,我真的以為電視新聞播得很清楚。每天例行的記者會、所有的提問,我有問必答。」

  柯昀濃苦苦地扯開笑。「看來這是觀念上的問題,我忘了你根本不知道如何去安撫別人的心。」

  她起身。「我先出去了,岩瀨小姐應該需要向你報告今天的行程。」

  轉身,她緩緩步出病房外,輕輕合上門。

  花堯人並沒有挽留。

  門口的Show girl已經離開,等待的只有岩瀨千夏和大海。

  岩瀨千夏保持著一貫的淺笑。「柯小姐,看來沒有重逢的喜悅?」

  柯昀濃求助的目光投向大海。「岩瀨小姐,我承認那不是我所能適應的世界……」

  大海伸出手臂撐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妳沒事吧?」

  她搖頭,低聲懇求:「帶我走。」

  在岩瀨銳利的注視之下,大海擁著柯昀濃離開醫院。

  ※※※※

  回到飯店,她接到四通電話:媽媽、阿賢、又心和莎莎,她們擔心她的狀況,又心和莎莎正在趕辦台胞證,她們說會盡快趕到上海來陪伴她。

  而打算以愛情逼她離開這些關愛的男人,卻一通電話都不曾打來。

  他總是那麼自信,那麼地確定她的心意,彷彿認定任何事都無法改變她對他的迷戀和愛意……只不過在安排她的生活同時,他是否願意因她的需求而有所改變?

  她要的只是安心而已,這也算是奢求嗎?

  黑幕低垂,今晚是她在上海的第二夜,而想念的人依舊不在她身旁。

  此時,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柯昀濃起身,由門上的窺視孔中意外發現來者竟是岩瀨千夏。

  她打開房門。「有事嗎?岩瀨小姐。」

  岩瀨千夏有禮地躬身。「我代表Sparrow前來探訪。」

  柯昀濃嚥下喉嚨的苦澀。「請進。」

  岩瀨千夏入內,環視整個房間的擺設。這間飯店在上海是五星級、天天客滿的飯店,歷史悠久,飯店餐廳道地的上海菜讓人讚不絕口。

  「如果飯店也是柯小姐的朋友幫忙訂的,那柯小姐的朋友來頭一定很大,這間飯店需要在半年前預約住宿。」

  柯昀濃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我的朋友都很熱心。岩瀨小姐,請坐。」

  岩瀨千夏先將手中的禮盒放在桌上,然後坐了下來。

  「這是?」

  「Sparrow邀請妳參加明晚的宴會,他想到妳突然來到上海,一定沒有合適的衣服,所以要我送禮服和鞋子過來給妳。」

  透過落地窗,可以看到黃浦江外灘的景色,古老滄桑的美感,街道燈飾,都感受得到舊時十里洋場的富裕和風華。

  「堯人還好嗎?」

  岩瀨千夏並不打算隱瞞。「柯小姐離開後,Sparrow大發脾氣,並取消返美的計劃,已預定星期五結束上海所有的行程,返回台灣。」

  柯昀濃並沒有任何喜悅。「法拉利車隊不會生氣嗎?」

  「總公司自然不高興,只不過Sparrow一向隨心所欲。」

  柯昀濃凝望著上海的迷離夜色。「妳是日本人,卻說得一口標準國語……有一句俚語是『強摘的瓜不甜』,妳知道意思嗎?」

  「大概能夠理解。」

  「那岩瀨小姐的看法呢?」柯昀濃回頭,定定地注視岩瀨千夏平靜的神情。

  「如果柯小姐意思是指您和Sparrow的關係,我只能說,你們不屬於同一種生活。」這是岩瀨千夏的答案。

  「這麼明顯?」

  「Sparrow的光和熱會燒燬你們剛萌芽的愛情。」

  柯昀濃轉身,再度將視線投向窗外。這次離開上海,也許不會再度重遊……

  「我會參加明晚的宴會。」

  「那請柯小姐將您的護照交給我,我必須去訂返台的機票──」

  柯昀濃搖頭。「不了,我沒打算那麼早回台灣。我有兩個朋友要來上海跟我會合,我們要到處看看。」

  「柯小姐的意思是……」

  柯昀濃很輕、很輕地展露微笑。「我想找回我自己的快樂。」

  這是她的答案。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5-1-19 10:08 AM


第八章


  晚宴是由中資財團出面邀請,受邀人士包含政商名流、冠蓋雲集,地點在上海郊外一處私人俱樂部。

  柯昀濃發現原來大海也接到主辦財團的邀請後,立即捨棄花堯人的邀約,選擇和大海一同出席。

  她不願想像花堯人派車前往飯店卻接不到人時,會有多麼憤怒──不,也許他根本無所謂,至少,目前她的手機依然沒有他的來電顯示。

  遠處一道閃電劃破天際,雨開始淅瀝瀝地下了起來。隨著客人一一抵達,風雨逐漸加劇。

  柯昀濃站在宴會大廳一旁。大海讓台商聯誼會會長拉去長談,她獨自一人站在大廳的邊緣,平靜地欣賞眼前的熱鬧。

  宴會入口處突然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人人高聲喊叫著,正式宣告今晚的男主角已翩然抵達。

  大海回到她身邊。「Sparrow來了。」

  「我想也是。」柯昀濃顫抖地將香檳杯放在一旁的桌面。

  「如果妳不想見他,就不應該參加今天的晚宴。」大海察覺到她的異樣。

  她搖頭。「不,我想見他。」

  上海耀眼而迷離的夜景,她也許只有這麼一次機會停留觀賞,就好比花堯人之於她的生命,十年前是陣風,吹亂了她的生活,十年後還是像一陣風,再度讓她的生活失去平靜。

  她穿著花堯人贈與的晚宴服,這是一襲黑底紅花的改良式旗袍,栩栩如生的手工繡花、神秘又性感的完美配色,旗袍領、橫斜在鎖骨間優雅的十字扣、合身的胸線和腰線,完全襯托出她典雅幽靜的氣質;禮服的下半身完全顛覆旗袍傳統的窄襬設計,改為一層又一層黑色網紗蓬裙,顯得更加年輕有活力。

  她將一頭烏黑的頭髮綰起,僅用一只簪花加以固定,淡雅的粉妝掩去她數夜未曾好眠的黑影,今晚的她宛如一朵眉間蘊著淡淡憂愁的山谷幽蘭,吸引在場男士所有的目光。人人都在打探,這位美麗俏佳人是來自何方?

  大海同樣迷戀柯昀濃所散發出的嫵媚風情,那淡淡的憂愁更激起他男性的保護慾。

  他以保護者自居,更不放棄終有一天能夠取代花堯人在濃濃心中的地位。

  「妳要見他一面應該不容易。」

  花堯人周圍黑鴉鴉地擠滿一堆人,參與宴會的人士都是各行各業的精英,他們或許也是別人的偶像,Sparrow卻是他們共同的偶像!

  浪漫的華爾滋樂曲在此刻響起,舞池裡儘是一對對翩然起舞的紳士淑女,女士們揚起的裙襬像一朵朵美麗的花。

  大海舉起手臂、彎腰。「我是否有這個榮幸邀請妳跳支舞?」

  柯昀濃眨眨眼。「我不太會……」

  大海不讓她拒絕,他握住柯昀濃的手。「會動身體就可以了,我會帶妳。」

  大海帶領著柯昀濃走進舞池,溫柔地將她擁進懷裡,緊密地將她保護在自己的臂彎裡。

  柯昀濃白著臉,無法適應別的男人的擁抱,她輕輕掙扎。「大海,算了吧,我真的不會跳舞,你看我僵硬得跟電線桿沒兩樣……」

  大海摟抱著她,慢慢地滑開舞步。「這很簡單的,會比要妳忘了花堯人還容易。」

  柯昀濃愕然抬頭,她看到大海眼中的溫柔和堅持。「大海?」

  大海真情表白,「十年後再相遇,妳的成熟和溫柔讓我對妳一見鍾情,濃濃。希望妳給我機會,讓我照顧妳,我會陪在妳身邊,不會像花堯人一樣讓妳哭泣。」

  柯昀濃無力地低頭,這不是她要的結果。「大海,我不能……」

  大海勸說。「當然可以,嚴格來說,妳和花堯人只談了不到一個星期的戀愛,這種薄弱的感情當然可以放手。更何況,十年前妳曾經偷偷暗戀我,我要妳忘了花堯人──」

  「你想得美。」

  突然冒出的低沉嗓音,讓大海停止滑步。

  柯昀濃瞪著來者。她眨眨眼,陰沉憤怒的花堯人彷彿由地底竄出的魔鬼一樣令人心懼。

  「花堯人?」大海沒想到會在表白的同一時刻,冒出自己的故友兼情敵。

  兩人身高相同,如果比體型,像橄欖球選手般的大海絕對勝過比例精壯、修長的花堯人。

  花堯人撇著嘴,譏諷地審視眼前的大海。「大海,來不及了,就算濃濃曾經在十年前喜歡過你,但那已經是過去式。況且那種喜歡根本只是她自己搞不清楚狀況!」

  他逼向前,黑眸像著了火般注視著濃濃。「命中注定,柯昀濃這輩子就是我花堯人的人,你要她忘了我?絕對不可能!」

  大海氣憤地提高音量。「我不會像你一樣對她不聞不問,她應該得到更多、更好的照顧!」

  花堯人無謂地聳聳肩,但看見柯昀濃臉上的淒然時,他皺起眉頭。「大海,我們兩人之間的問題,用不著外人來充當過路英雄。」

  「我不只是過路英雄,我等待的是一個機會,我在等待濃濃接受我!」

  花堯人再也不能玩世不恭地看待這一切,他粗暴地將柯昀濃拉回自己臂彎裡,陰沉沉地瞪著懷中的人兒。「小麻雀,投懷送抱要看清楚方向,妳人是我的,」他指指她的心。「心也是我的,妳能飛到哪去?」

  大海氣憤地在一旁跳腳。「你根本不在乎她!如果在乎,不會把她一個人丟在台灣不聞不問,連一通電話都不打!如果你在乎她,在撞車之後,會立刻向她解釋自己的狀況,濃濃也不會著急地趕到上海,抵達浦東機場時已經半夜了!她是女生,是用來呵護的,既然她已經來到上海,處在人生地不熟的環境,你還是只把她丟在她朋友幫她找的飯店,寧願去陪那些美麗妖艷的Show girl也不願分一點時間給她,你認為你這樣算是在乎她的表現嗎?!」

  大海一口氣吼完花堯人的罪狀後,柯昀濃雙手覆臉,已經瀕臨崩潰。

  現場人士的議論聲沒有間斷。這是一條比Sparrow撞車更大的新聞啊!

  岩瀨千夏帶著保安人員守在一旁。她正在考慮是否要將大吼大叫的大海趕出宴會現場。

  懷中顫抖不已的柯昀濃讓花堯人不禁心慌。「我在乎她,她是我最捨不得的女人……」

  只是在花堯人開頭表白時,柯昀濃心中的怨懟卻完全爆發出來。

  她推開花堯人的懷抱,淚眼迷濛。「捨不得不一定是因為愛情!」

  「捨不得,也許是因為相處久了,習慣彼此。捨不得也許是因為你還有需要我的理由,更也許是因為你還沒找到可以代替我的人。捨不得也許是因為你根本還搞不清楚自己是因為愛我所以需要我,還是因為你的身體需要我,才不願放棄,而不是因為愛!」

  她凝視他的眼。她會永遠記得他的意氣風發,她會記得他無敵的魅力,連輕撇嘴角都會讓女人瘋狂尖叫。

  抬起手,她淚如雨下,撫著他剛毅的薄唇。「我只想留住你在我心中美好的回憶,可是……不同世界的人根本不能在一起。」

  柯昀濃提起裙襬,轉身離去。

  她的悲傷、眼中的決絕,好似代表著分離。

  花堯人推開圍觀的眾人,對著一旁岩瀨千夏怒吼:「不准任何人跟過來!」

  隨後,他朝著柯昀濃離開的方向追了出去,只是腿傷剛復元,影響了他追逐的速度。

  柯昀濃跑進一旁的樹林裡。這家私人俱樂部位在偌大的私人土地上,種植了許多原生樹種,創造了大片人造山水。

  傾盆大雨下個不停。他在一棵大樹下找到了她,閃電劃破夜空,他看見她臉上的傷心。

  他知道,如果不採取任何行動,他將會永遠失去她。

  他走近,兩人視線對望,風吹起她禮服的下襬,拍打著他的腿,兩人混亂的呼吸交錯著……

  「我離不開妳。」

  她哭喊:「我不要你!如果可以,我甚至寧願這輩子都不曾愛過你!」

  「想都別想,我不會讓妳離開!」

  他嘶吼,同時用力地擁住了她,灼熱的唇吻住她,風雨肆虐中,他聽到她哀慟的哭泣。

  「別離開我,濃濃,我不能沒有妳。」

  她看著他,顫抖的手輕撫著他的臉頰,宣洩的淚水始終無法停歇。

  「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她呢喃低語。

  伸高手臂,她環住他的頸項,在他的胸口疲倦地哭泣。「要我,求你。」

  俯首,他瘋狂地吻住她的唇。「讓我要妳!」

  她的背抵著身後的大樹,他扯開她鎖骨間的十字鈕釦,再將她的蓬裙推高至腰際,扯掉她的內褲。

  激狂的情慾來得那麼強烈,即使狂風驟雨也無法阻止他們的燃燒和墜落。

  解放了自己的男性慾望,他抱起她的臀部,分開她的腿,長驅直入而後奮力衝刺。

  「天啊……」

  她仰臉向天,他灼熱的吻熨燙她敞開的頸項和喉間,她的長腿圈住他的臀,兩人的速度和熱力不斷升高,試圖攀向高峰,冰冷的風雨不斷打在兩人身上。

  「不要離開我──」他怒吼。

  她將他攀得更緊,再也無法壓抑地呻吟嬌喘。她不顧一切,配合他的速度,獻出自己所有。

  閃電再度劃破漆黑的天空,他們一起投入狂風暴雨之中。

  沒通知任何人,他們逕自離開宴會,攔車回到柯昀濃住宿的飯店。

  兩人激情狂愛一整夜,柯昀濃的每個吻、每個碰觸都足以讓他瘋狂。

  她徹底釋放自己的熱情,融合天性的溫柔,緊緊地攀附在他身上。她呻吟地接受他,並極力製造讓他情慾高漲的魔法,所有的迎合和挑逗,他以為那代表她不要分離。

  第二天近午,花堯人睜開眼,看見一室的寂靜,桌上、衣櫃裡再也看不到屬於她的東西……

  他知道她已經離開了。

  捉了電話,他火速找到他萬能的經紀人──岩瀨千夏。

  「就算翻遍整個上海,我也要找到柯昀濃!」

  他下達命令,只是得到的答案卻讓他心碎。

  「柯小姐和大海先生已搭乘早上九點的班機離開上海,臨行前,柯小姐送來一串鑰匙。」

  「什麼鑰匙?」

  「你和柯小姐天母住處的鑰匙。」

  花堯人掛上電話。

  他以手覆住臉,低聲嘶吼,那是萬念俱灰的聲音……

  ※※※※

  回到台灣後,柯昀濃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整理自己的情緒。她不願讓自己的心情一直深陷於悲傷的泥沼無法自拔,所以急欲振作。

  很多事不是只有傷心就能解決,她必須正視事實,並找回自己原先的快樂。

  晚上,大海前來柯家,接柯昀濃外出共進晚餐。他的出現,讓柯家長輩驚訝不已。

  該去嗎?她是否應該接受大海臨時的邀約?

  可,或許和大海出去走走也是好事,他是個風趣的人,總是可以讓她開心。

  「女兒,那堯人呢?」柯母問,很憂心女兒的感情狀況,去上海才兩天,濃濃卻像消氣的氣球一樣瘦了一圈。

  柯昀濃輕輕揚起嘴角。「大家都是朋友,吃個飯很正常。」

  「可是……」柯母欲言又止,沒想到女兒和堯人的戀情這麼短暫。

  「媽,我先走了。」柯昀濃拿了皮包,不想和母親多解釋感情事。她逕自出門,大海倚在RV休旅車旁,在柯家門口耐心等候。

  他看到柯昀濃的第一時間,立即遞上一束幽雅的白玫瑰。「送妳。」

  柯昀濃看著面前的白玫瑰,眼底閃過一抹黯然。她想到前不久自己辦公室那束玫瑰花,那時她以為只要兩情相悅,就是最快樂的一件事。

  「謝謝。」

  大海掬起她胸前的長髮。「有人說過妳很適合白玫瑰嗎?淡雅幽靜,卻引人注目。」

  柯昀濃不著痕跡地抽回頭髮,然後輕輕一笑。「真的嗎?你是第一個這麼稱讚我的人,謝謝你。」

  大海打開車門。「請坐。」

  兩人上了車,車子朝預定的餐廳前進。

  大海穩穩地開車。「我好多年不曾回台灣了,有時倒忘了台灣才是我的故鄉。」

  她淺笑回應。「你應該常常回來,台灣愈來愈美,而且很多東西來自故鄉的都比較可愛。」

  大海意有所指地凝視著她。「我知道,所以才追隨妳回國,追求我的真愛。」

  柯昀濃當然明白大海的意思,只不過現階段的她只想讓自己的生活恢復平靜和以前的快樂,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應,只能將視線投向車窗外飛逝而過的街景。

  大海見柯昀濃沉默不語,伸出手握住她置於膝上的左手。「妳曾經喜歡過我,那麼請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照顧妳好嗎?濃濃。」

  柯昀濃看著他熱切的眼神。大海是那麼真情真意,讓人感覺十足地安心,和大海在一起,她一定可以比現在更要幸福,只是……

  她悲傷地領悟到,任何的真情似乎都無法讓她再受感動,她的愛情可悲到只能依附著花堯人而活。

  她緩緩搖頭。「我們不合適,大海,在我心裡仍然有人的情況下,你要我怎麼接受其他人?」

  大海自信一笑。「感情是需要培養的,我有自信妳會愛上我。」

  「大海……」

  只是,柯昀濃還來不及把話說完,就讓後方來車急促的煞車聲給嚇了一大跳。

  只見後方來車以極快的車速不斷超前,最後以一個大轉彎直接橫堵在大馬路的中央,硬是攔下大海的休旅車。大海緊急煞車,在碰撞的前一秒停住車子。

  「不要……」

  柯昀濃心懼地撫著胸口。事發突然,她甚至感受到那種生死關頭的恐懼。

  同一時刻,大海憤怒地衝下車,直覺要找對方理論,但誰都沒想到從法拉利跑車衝出來的是──

  花堯人?!

  大海不可思議地瞪著怒不可遏的肇事者。

  花堯人衝上前,表情陰霾而窒人,一拳朝大海的下巴揮了過去。大海挨了一拳,連退三大步,撞上身後的RV休旅車。

  他衝向前,憤怒的拳頭毫不客氣地回擊,兩人紛紛掛綵。

  兩個男人怒氣衝天,眼見這場肉搏戰即將爆發,柯昀濃衝過去,不顧一切地護住了大海,花堯人緊急收回拳頭。

  他氣急敗壞地怒吼:「妳竟敢護著他?!」

  柯昀濃氣憤的淚水迸流。「我為什麼不能護著他?你憑什麼當街攔車還打人?!你為什麼總是這麼野蠻!」

  花堯人的怒火沖上了天。「就憑我是妳的男朋友!就憑他的追求,我就可以打他!這是常理,我一點都不野蠻!」

  一句「男朋友」讓柯昀濃所有的委屈全數崩潰了。「你是我的男朋友?」哽咽的淚,讓她嗓音沙啞。「你確定你是我的男朋友嗎?那,我請問,當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裡?當你沉醉在美人的包圍時,你心裡還有我的存在嗎?你是我的男朋友,卻讓我從電視新聞知道你的行蹤?連一通電話的問候都那麼奢侈!我請問,電視會向我噓寒問暖嗎?電視會說他愛我,他需要我嗎?!」

  她搖著頭,泣不成聲,大海緊緊地將她摟進懷裡。

  「濃濃,別說了……」

  「如果這就是你表達愛情的方式,告訴你,我寧願不要!花堯人,我寧願不要你的愛情!」

  柯昀濃決然的怒吼讓花堯人定住了腳步。

  沉默間,只聽見大街上車水馬龍的喧鬧聲,三人之間緊繃的氣氛讓圍觀的人群莫名地心凜。

  「妳的意思好像是在告訴我,這代表──結束?」花堯人說著,粗嗄低啞的聲音彷彿由地底發出來的,他陰暗的黑眸等待著她的答案,任由心碎的痛苦淹沒了自己。

  柯昀濃不語,雙手緊握,低垂眼簾以遮蔽她內心的波濤洶湧與哀傷。

  「妳最好清楚表達妳的意思,確保下次我不會再去攔妳的車,打妳新任的男朋友。」

  「你好野蠻!」

  「我是野蠻,小麻雀,我要妳的答案。」他等待著,犀利灼熱的眼凝視著她,他必須逼出她真正的心意,無論答案是否會讓他心碎到死。

  柯昀濃淚眼婆娑。這段感情也許注定只能走到這裡,他的霸氣、她的委曲求全,就算是多麼濃烈的愛情,早晚都會磨滅。

  「我們不合適,你任性自我的個性,我無法接受。」在說話的同時,柯昀濃必須用盡全身的力量才能控制因為心痛而破碎的嗓音。

  花堯人彷彿被狠狠打了一拳。他的臉頓時灰白,任由一股錐心刺骨的失落、無助啃噬著他的心。

  「妳選擇了大海?」絕望與狼狽寫滿他一向自信狂傲的面容。

  「我沒有選擇誰,我只要求原先的平靜和快樂。」她傷心的淚水在臉頰上奔流。

  走向前,他輕撫著她的臉,拭去她頰上的淚水。「相信我,我真的在乎妳。」

  垂首,她握緊拳頭,她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淚更模糊了她的視線。「我什麼都不想要……」

  在乎不等於愛情,相愛應該更加甜蜜、更懂得關心與分享,她無法接受他的想法。

  「什麼都不想要?」他閉上了眼,感覺世界一瞬間在他面前崩解。

  花堯人淒涼地凝視著她,他知道自己徹底失去了她。

  他想都想不到,自己的自負、自傲像一道深厚的城牆,阻隔了一切,她無法感受到他的真心。

  他苦澀地笑。「我愛妳。」

  柯昀濃閉上雙眼,淚早已無法抑止地落下。

  他輕輕拭去她的淚水。「保重,寶貝。」

  花堯人深深凝視心中最眷戀的人,最後,轉身上車,車子如箭矢一般衝出去。

  引擎所發出的轟轟聲響,像極了絕望的悲鳴。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5-1-19 10:09 AM


第九章

  大馬路上那場爭執,如火如荼地在各大媒體間傳開,事發當時太多旁觀的路人、太大的新聞價值,這次連原昱創的影響力都無法壓下這條新聞。

  所有中外媒體、各大新聞台的SNG車全聚集在柯家門前,柯昀濃從小到大的成長紀事更是讓好事的新聞記者全數搬上了電視螢幕,學經歷、學校成績、感情生活等等,連喜愛且慣用的服飾品牌也帶動了粉絲的追隨不說,媒體還採訪了柯昀濃小學、國中、高中時期的老師校長。

  所有人都在看、所有人都好奇,Sparrow的女朋友究竟是何方神聖?可以讓Sparrow為情出手打人、甘受車隊禁賽的懲罰私自開車,還不顧自身生命安全在車水馬龍的台北街頭攔車?!

  有些在場圍觀的路人甚至拍下Sparrow傷心傾訴「我愛妳」的經典畫面轉賣給媒體,媒體大肆播放,這又讓一票浪漫心軟的女性觀眾,紛紛醉倒在電視螢幕前。

  談話性節目開始討論Sparrow情歸何方、大海是不是一個欠扁的第三者?並呼籲柯昀濃為了自身安全著想,最好趕快回頭接受Sparrow,免得被廣大女性粉絲關愛的眼神謀殺。

  一切的答案全指向柯昀濃,人人都想找到她,人人都想採訪她,柯家人門窗緊閉不敢外出、不敢接電話、不敢開大燈,眼見柯家一家老小即將斷糧、喊救命時,Sparrow透過法拉利車隊發聲,正式召開媒體記者會。

  花堯人穿著正式的西裝,陰沉但帥氣得令人尖叫,他出席卻不說話,不接受記者訪問,一切發言由經紀人岩瀨千夏全權主導。

  「這只是法拉利車隊亞洲區的企業形象廣告,柯小姐雖不是專業廣告摸特兒,但因獨特的典雅氣質,也是Sparrow的故友,很熱心地接下我們的邀請。驚擾了大家並造成交通困擾,法拉利車隊以及Sparrow本人在此慎重道歉。這支廣告將於明天在各大媒體正式播出。」

  廣告的確播出了,那句「我愛妳」當然被修飾得更加令人陶醉,花堯人最後開著法拉利跑車離去的畫面,倒成了這支廣告最重要的部分。

  高速攔車、深情告白,揚長而去,每個畫面的確像是刻意營造出來的,於是所有媒體接受那場記者會的官方說法,柯家門口的SNG車及大陣仗的媒體總算離開,一切恢復平靜。

  事情總算結束。岩瀨千夏成了救命關鍵,她以專業的頭腦,想出了這個辦法,以高額賞金廣收路人以手機或DV拍攝的畫面,加以剪接、設計旁白,造就了這支轟動、讓粉絲如癡如醉的企業形象廣告,為當事人解決困擾,也達到品牌宣傳的效果,總公司當然豎起大拇指!

  沸沸揚揚的新聞事件結束了,柯家的生活恢復常軌,一切彷彿就像一場夢,柯昀濃的生活再度回到和花堯人重逢前的平靜和安寧。

  只是多了個大海。

  大海展開熱烈追求,由柯家到公司,再由公司到柯家。

  「或許妳該考慮大海的追求,他看來真的很喜歡妳。」

  這是好友余頌賢衷心的建議。說實話,Sparrow沒良心的行為,徹底打消阿賢原本對Sparrow的崇拜和讚賞。

  那小莉呢?她一直好奇小莉和大海的故事,一次晚餐約會時,大海說出了這段讓他難以釋懷的悲傷過往。

  「我們都太年輕了,有了婚姻和小孩的約束,兩人的關係由剛開始的甜蜜到後來的針鋒相對,小莉開始後悔。因為懷孕,她不能讀書、不能做她想做的事,最後,她選擇以流產的方式,結束寶寶的生命和這場婚姻。」

  離婚後的大海,立刻前往上海工作,遠離台灣這塊傷心地,卻又因為對濃濃的追求,再度回到故鄉。

  面對大海真誠的癡心和熱情的追求,柯昀濃發現自己已沒有理由可以拒絕。

  「我忘不了他。」

  「妳不需刻意遺忘,那將是妳往後的回憶,我只要妳現在接受我。」

  「我無法愛上你!」

  「請妳給我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不要這麼快就將我淘汰出局,妳還沒看到我對妳的真情與用心。」

  「大海,你不要這樣子……」

  「濃濃,我愛妳。」

  也許大海的愛,會沖淡她對花堯人的思念,情傷難癒,或許接受新的戀情是唯一的方式。

  「好,我接受你的追求。」

  月光之下,他將她擁在懷中,俯首,他輕輕地親吻她,很溫柔、很溫柔,像絲絨般掃過她的唇瓣,不帶一絲猖狂霸氣。

  這是她和大海的第一個吻。她為自己感到開心,因為這是一個重要的開始,卻也為自己感到憂愁。一個吻,宣告她和大海的戀情正式展開,卻也明白告訴自己,她不曾遺忘花堯人,身體裡埋藏、激盪的熱情依然只為他一人開啟。

  大海是個完美的情人,凡事顧及她的感受,她笑,他更開心;她憂傷,他安靜陪伴。他要的只是濃濃的愛,他堅信,哪怕是一鍋冰冷的水,小火久煮終會沸騰。

  大海在台灣置產,細心找尋離柯家距離最近的房子,屋子裡每樣傢俱、主臥房的擺設,都是柯昀濃喜歡的風格。人人都看得出大海對濃濃的體貼和深深的迷戀,濃濃的超級知己們雖明白濃濃心裡的哀傷,但在沒有任何希望之下,她們一致希望大海可以帶給濃濃幸福的未來。

  新屋落成的第一晚,送走恭賀的客人後,大海摟著濃濃,不願讓她離開。

  她看著他,知道大海所要的。也許該是她徹底忘了花堯人的時候……

  沐浴過後,柯昀濃穿著大海寬大的睡衣,坐在大床邊緣。她仰起頭,輕輕的吻落在大海的唇上。

  讓我忘了花堯人。

  她顫抖的雙臂繞上他的頸子,吻再度輕輕地、誘惑地印在他的唇上。

  「好。」大海輕嘆,視如珍寶地加深他的吻,注入他的熱情。

  柯昀濃雙拳緊握。她緊閉著眼,卻停不了眼中氤氳的水霧。

  老天,這是一個機會,她必須忘了花堯人!

  大海在觀察。她緊閉著眼、僵硬而顫抖的身軀,在在顯示了她的抗拒和恐懼。

  當他解開她睡衣的鈕扣,甚至還聽得到她悶悶的哀鳴。

  大海嘆了口氣,輕輕放開了她,他抬起手指腹輕滑過她的臉頰。「我愛妳,但不想強迫妳。」

  柯昀濃無勸的眼淚立即由眼眶裡滑落。

  「對不起,大海……」

  大海依舊帶著笑容,但笑容裡卻有掩不住的苦澀。「不哭,如果我愛妳讓妳覺得想哭的話,我會更傷心。」

  「大海,對不起,對不起……」她啜泣著,只能不斷說著對不起。

  大海默默地替她將睡衣的鈕扣扣上。

  他深情凝視,再將她輕輕擁進懷中。「我送妳回家,如果強留妳在這裡,難受的是我自己。」

  柯昀濃無力地偎在他寬廣的胸膛。「我以為我可以……」

  「乖,不哭了。」

  「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

  「我愛妳,所以願意等待,終有一天妳會愛我。」

  柯昀濃望著大海堅定的眼眸,心頭倏地一緊。

  她是否能夠脫離她的宿命?花堯人也許是她這一輩子最可悲卻又無法擺脫的剋星。

  大海是否能夠等到她,取代花堯人在她心中的地位?

  她無助的淚水愈流愈急。也許大海的等待將是遙遙無期……

  「濃濃。」

  「嗯?」

  「嫁給我好嗎?」

  大海認真地許下婚姻的承諾,柯昀濃震驚不已。

  ※※※※

  旗下當紅的車手竟然在大馬路上高速飆車,還罔顧自己及他人的生命冒死擋車,姑且不論緋聞對Sparrow如日中天的氣勢有多少影響,這種錯誤的駕駛態度,不但違反交通規則,更違背公司合約的精神。

  一個專業的賽車手,對任何規則,包括交通、法規都要比一般人來得更加嚴格。

  岩瀨千夏結束視訊。總公司對於Sparrow不但沒有如期返回美國,還在台灣惹出這麼嚴重的事,除了憤怒,還是憤怒。

  她看向一旁癱坐在落地窗前的男人。這男人兩天前飽嘗失戀的痛苦後,沒有學其他人買醉澆愁,反而像失了魂魄般,只是呆坐在落地窗前。他緊盯著液晶電視,不肯錯過各家新聞台或談話性節目中任何有關柯小姐的消息。

  這傢伙不吃不睡,如此折騰下來,原本俊帥的模樣全不見了,他頭髮凌亂、鬍鬚不刮,身上的衣褲更是皺得跟梅干菜沒兩樣,狼狽的模樣絕對可以媲美街頭流浪漢,說他是風靡全世界女人的Sparrow,任誰也不相信。

  「總公司要你明天回美國。」

  花堯人的視線還是盯著液晶電視。媒體包圍柯家進人第三天,這三天柯家沒有人進出,媒體的駐紮形同軟禁。反觀他,在保全人員和公司的保護下,反而擁有比她更多的自由和安全。

  他憶起她傷心絕望的模樣。他總是順著自己的心意,期待她的配合,從小到大皆是如此,他根本沒想過小麻雀真實的感覺……

  就算心痛得快要死掉,他還是必須承認,大海的確是個可依靠的男人。

  「先處理完這件事,我就回美國。」

  「什麼事?」

  花堯人指著電視畫面。「把那些閒雜人等從濃濃家門口趕走後,我立刻回美國。」

  岩瀨千夏冷淡的神色看不出任何表情。她提起公事包,隨後離開花堯人天母的住所。

  事實證明,岩瀨千夏的確有兩把刷子。隔天下午,在她的安排及總公司的首肯之下,正式對外召開記者會,以一個完美的說辭讓所有人──包括公司、傳媒記者及廣大的粉絲──全部都認為那一場街頭肉搏戰只是法拉利車隊亞洲地區的企業形象廣告,厲害!

  記者會的第二天,花堯人兌現承諾,隨即返美,獨留下岩瀨千夏繼續待在台灣。他必須如此,否則無法安心。

  花堯人返美的第一天晚上十一點,來自岩瀨千夏的視訊報告──

  「柯小姐很好,九點準時上班,午餐和那位孕婦同事共進午餐,晚上七點離開公司。」

  「大海呢?」

  「大海先生當然陪伴在一旁,你忘了他在追求她嗎?」

  花堯人憤懣地結束視訊,完全不顧岩瀨千夏還有後續的消息還沒念完。

  第二天同一時間,來自岩瀨千夏的視訊報告──

  「柯小姐今天仍然九點準時上班,不過,昨晚應該沒睡好,眼睛有些浮腫。她今天是由大海先生接送她,兩人一起共進浪漫的獨光晚餐,地點是超高檔的法國餐廳。大海先生還送給她一束美到冒泡、任何一個女人都會喜歡的白玫瑰。」

  花堯人神色陰霾得像染上了墨汁。「我懷疑妳加油添醋。」

  岩瀨千夏冷笑。「如果您懷疑我的報告不夠正確,那倒不如讓我回美國,您另請高明,不要讓我留在台灣當個只會跟蹤別人的死變態!」

  對於經紀人的抗議,花堯人選擇結束視訊。

  第三天同一時間,來自岩瀨千夏的視訊報告──

  「白玫瑰大海先生同樣送上一束美到冒泡的白玫瑰,他意圖以花束攻下柯小姐的心,這招果然高明,足以讓任何女人動心。今天和昨天一樣,他們一起共進晚餐,柯小姐於晚上十點在白玫瑰大海先生的護送下返回柯家。」

  這一天,除了口頭報告,岩瀨千夏還細心地提供照片,以證明自己的每日一報。

  「她在笑。」

  花堯人顫抖著手輕撫著液晶螢幕。台灣時序已入秋,她的衣著也有些變化,典雅的小外套,束起的馬尾,她淡淡的妝,淡淡的憂愁,淡淡的笑容……他閉上眼,思念像澎湃的浪潮。

  岩瀨千夏皺起眉頭。「有女人收到花會不笑的嗎?老闆,你的說法好奇怪。還有,請不要以顫抖的手觸碰液晶螢幕,我會以為美國發生大地震。」

  在老闆要憤怒地結束視訊前,她大喊:「等等,我還有個重點忘了說,大海先生準備在台灣置產,他們已經在看房子了……而且,相信我,男人不會隨便帶女人去找房子的──」

  果真,花堯人憤然地結束視訊,手中的玻璃杯同時間被捏個粉碎。

  第四天的每日一報中,岩瀨千夏發現他手中纏著紗布。「怎麼了?」

  「玻璃割傷。」

  「縫幾針?」

  「無所謂。」

  「心痛大於傷痛是嗎?你最好保佑不會影響你的車速,否則月底日本的賽程成績不好的話,不用你叫我回去,總公司的人絕對會親自殺到台灣找我好好談談!」

  花堯人看著左掌上的紗布。日本的賽程一直都是他最有興趣的,車隊甚至寄予高度的期望,但如今,很多事,都不再那麼重要了。

  「她好不好?」

  岩瀨千夏難得展露了笑。「當然……」

  她將一張照片貼在網路攝影機的鏡頭前,照片裡,大海先生擁著柯小姐,小倆口甜蜜地親吻,畫面浪漫極了。

  「你說親吻好不好?他們接吻了。」

  這回不用等她報告其他的內容,花堯人已經發瘋地將電腦液晶螢幕給砸爛掉了。

  以她閱人無數的專業眼光來看,大海先生絕對會比花堯人更合適柯小姐,溫柔沉靜的柯小姐一點都不適合浪子,而花堯人就是個只會躲在液晶螢幕後憤恨傷心的笨蛋浪子。

  第五天、第六天,直到兩個星期過後,花堯人的情緒越來越暴躁,往往只要一張照片就可以讓Sparrow發出怒吼。

  岩瀨千夏搔搔耳朵。「吼什麼吼啊?真在乎人家,就不要躲在美國天天掛我視訊、大吼大叫、砸爛螢幕,真在乎就和大海公平競爭啊!你覺得你會輸嗎?還有,我要回美國,他們小倆口每天同進同出,我不想再跟蹤了!」

  「想都別想!」他嘶啞低吼。

  岩瀨千夏目光好冰冷。「那好,我再告訴你一個大消息,本來想就快要比賽了,不要在這個時候影響你的心情,不過,既然你根本不想讓我回美國,我也就不用在乎你的心情。」

  「妳說什麼事?!」

  她奸詐地笑。「好事啊,大海先生正式向柯家提親,他們準備結婚,就這樣嘍。」

  「結婚?」

  這一回,花堯人沒有掛掉經紀人的視訊,沒有在螢幕後面大吼大叫,沒有砸爛任何東西。他悲傷地跌坐在地,大手掩住俊臉。

  「Sparrow?」

  台灣這一端,岩瀨千夏清清楚楚地看到這個擁有全世界、卻失去最心愛的女人的蠢男人,臉上掛著深沉悲痛的淚水。

  ※※※※

  「如果妳到二十八歲因為我咬妳這一口而讓妳嫁不出去,那我娶妳,接收妳這隻沒人要的小麻雀!」

  她記得十八歲那年花堯人的戲言,那時就算表現得不會當真,還是會心生漣漪。他老是愛欺負她,纏著、纏著倒真的纏走她的心,她害怕,她想逃,卻發現自己根本跑不了。

  大海的出現,像一只救難游泳圈,她緊攀著,希望自己暗戀的男生,能比較溫柔體貼,能比較彬彬有禮。在大海和小莉的婚禮上,她嚎啕大哭的原因,一方面哀傷自己的失戀,一方面也在怨嘆,難道這輩子她真的只能喜歡花堯人?

  後天,她二十八歲生日,也是她和大海結婚的日子,大海是個很棒的男人,她知道自己情歸大海,必定會幸福。

  而,花堯人那句話就只能成為她最重要的回憶,她和他終究沒有緣分,這份認知揪痛了她的心,卻又無可奈何。

  記者會的隔天,新聞報導他已經返回美國,隔些天,新聞又說他年度的健康檢查一切正常,上海撞車並沒有帶來任何後遺症。最新消息且相當巧合的是,後天,她的大喜之日,他會在日本參加F1一級方程式賽車年度賽程裡最精彩的排位賽。

  她還是習慣留意他所有的消息,每當聽到「Sparrow」他的名字時,她的心還是會抽痛,而淚更是時常不請自來。天啊,思念的力量真的好沉重。

  「新娘子,喜歡這套款式嗎?新郎倌覺得好不好看啊?」婚紗店的服務人員甜美地問。

  她是誰?蒼白的面容裡隱藏著深深的傷痛,卻披著代表幸福快樂的白紗?她審視著鏡中的自己,有一剎那,她無法辨認出鏡中的人是不是真實的自己。

  大海站在她身旁,讚美地拍手。「開玩笑,我老婆一定是全天下最美麗的新娘!」

  任何人都感受得到大海的喜悅,儘管她不愛他,儘管她只是想找個依靠,一個可以接納她淚水的肩膀。

  她僵硬地笑。「你這麼誇讚我,別人會笑的。」

  大海佯裝憤怒。「是誰?誰會笑?誰敢笑我老婆我就和他拚命!」

  大海促狹的玩笑,讓大家都開心地大笑,柯昀濃嘴邊漾著笑,但眼底還是那抹揮之不去的沉重。

  大海注意到了。他輕輕摟住她的肩。「累了嗎?連試了好多套禮服,想不想休息一下?」

  她點頭。「我想去外面坐坐,禮服要先脫下來嗎?」

  婚紗店的小姐立刻答腔:「不用不用,妳先穿著,適應一下當新娘的感覺也不錯啊!」

  大海體貼地問:「需要我陪妳嗎?」

  柯昀濃搖搖頭。「還有很多事需要你聯絡,我出去外面的小庭院透透氣,待會兒就進來。」

  大海撫著她的臉頰。「我希望妳快樂。」

  「我知道。」

  她踱步來到婚紗禮服公司外頭的小庭院。小庭院佈置得很溫馨,有一張看起來很舒服的椅子,她坐了下來。

  秋高氣爽,夕陽西下,涼風吹拂,感覺很悠閒。

  她閉著眼享受這難得的輕鬆心情,突然一股被人注視的感覺油然而生,她睜開眼。

  想都想不到那個自己以為終其一生將不會再見的人,卻站在自己面前。

  花堯人。

  「是你。」

  見著了他,她的淚又落下來了。

  花堯人在她面前蹲了下來,渴望地凝視,將她美麗的模樣牢牢地記在心裡。

  「妳一定是我見過最美麗的新娘。」

  她的淚水奔流得更加急切。「你怎麼來了?」

  「去日本比賽之前,先過境來看妳,而且,我有一個神奇的經紀人,所以一下子就可以找到妳。」

  她凝視著他。為了遺忘,她選擇在傷口灑鹽。「堯人,後天是我二十八歲生日,我要嫁給大海,我不是沒人要的小麻雀。」

  她撐著笑,卻比哭還要狼狽難看。

  花堯人傾身,輕輕地將她納進懷裡,他淡淡地扯開了笑。「妳絕對不是沒人要的小麻雀。相信我,打從妳是我的路隊長的那一天起,我就開始崇拜妳。那時我不敢相信,一個這麼文靜的矮冬瓜竟是我們的路隊長,而且還非常認真;我跟妳笑,妳都不理我,所以我才想試試,如果惹妳哭,妳會不會比較記得我?」

  他笑,嗅聞著他熟悉的馨香。「國中的新生訓練時,我發現我們班有幾個男生打妳的主意,妳想想,我怎麼可能讓妳被別人追走?所以只好去哀求老師,說我自己有多壞就有多壞,有多孤僻就有多孤僻,只有妳可以治得了我,就像孫悟空遇到如來佛一樣神奇。」

  過往兒時的回憶,讓柯昀濃噙開了笑。

  「嘖嘖嘖,羞羞臉,愛哭愛笑、黃狗灑尿。」

  「我才沒有!」

  她羞紅了粉頰,花堯人看得都癡了。

  「國中妳就是這麼愛哭,動不動就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妳記不記國三的時候,我強拉妳陪我去看電影,演什麼我根本沒看到,因為妳死抱著我,一直哭一直哭,我氣死了也高興死了。那是妳第一次像這樣偎在我懷裡,從那時候我就知道,這輩子,我的眼睛離不開妳,我的擁抱只為妳而張開,妳是我一個人的柯昀濃……」

  花堯人輕輕嘆息。「上了高中,正值青春叛逆期,我想如果沒泡個腰細腿長眼睛大的妹妹來當馬子,我在同儕之間要如何立足?所以,我惹事、打架、辣妹一個換過一個,但,濃濃,我飢渴的視線還是全黏在妳身上啊!可是,妳是第一志願的學生,我只是個私立高中的敗家子,我想不顧一切追求妳,到頭來卻只能孬種地去嚇走每個試圖接近妳,追求妳的男生,直到大海出現……」

  他輕輕放開了她,傾身,吻去她頰上的淚水。「我愛妳,小麻雀,記得要去美國之前,我下台中找妳所說的話嗎?我要變成男子漢,一個可以匹配妳的男子漢!」

  花堯人苦澀地笑。「只不過,我太笨了,我不懂得呵護和體貼,我只會像小時候一樣霸道、無知、咆哮,妳曾經就在我懷中,我曾經擁有妳,是我捨棄這份幸福,我輸給大海。」

  他握著她的手就唇親吻。「Sparrow就是麻雀,妳是我的,我是妳的,但,這是我再也達不到的願望,小痲雀……」

  花堯人悶哼一聲,他失控地緊緊擁住她,急切地、熱烈地吻她的唇,是那麼悲傷,那麼淒涼……

  「濃濃,我的濃濃。」

  柯昀濃感受到他的身體劇烈顫抖著,她的臉頰一片濕意,但早已分不清究竟是她的淚,還是他的淚……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5-1-19 10:12 AM


終曲

  大喜之日,婚禮在一個小時後即將開始。

  「妳快樂嗎?」新郎倌凝視著美麗動人的新娘深情地問。

  妳快樂嗎?

  柯昀濃像尊木頭娃娃,不笑不語,她淡然的小臉覆蓋著精緻的蕾絲頭紗,連心都像蒙了層紗,任誰都看不透。

  她的心在三天前,花堯人離去時,已然死寂。

  大海愛莫能助,能期盼的也只是,有一天她會看到、會接受他的真心。

  余頌賢衝進新娘休息室,直嚷嚷著:「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哎呀呀怎麼會全擠在同一天呢?」

  她火速開啟休息室的電視,快速轉到正在轉播F1一級方程式賽車日本站現場實況的體育台。

  熱鬧的現場轉播聲響掃去休息室原本的死寂。

  大海不解余頌賢的作法。「余小姐?」

  余頌賢眼尖地注意到好友死寂的瞳眸中竟有些微反應。這三天濃濃太安靜了,安靜到所有人都感到害怕。

  她意有所指說:「過去的事,沒什麼好迴避的不是嗎?」

  電視轉播正巧在介紹法拉利車隊的參賽選手,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無非是Sparrow花堯人。一樣的黑頭髮黃皮膚,Sparrow出現在日本,立刻掀起震撼,男人欽佩他、女人愛慕他,整個鈴鹿賽車場出現前所未有的大爆滿。

  然而鏡頭前的花堯人變了,他不像之前參賽時,總是掛著迷人自信的淺笑,他變了,變得陰沉,整張臉毫無表情,連一向閃亮的耀眼黑眸也像是滅了光的星子般死氣沉沉。

  余頌賢幽幽地嘆了好幾口氣。唉,電視裡頭一個,唉,電視外頭又一個!這些人是怎麼搞的?相愛就在一起啊,幹麼把自己搞得憔悴消瘦?!

  柯昀濃覆蓋在白紗後的空洞大眼,在看到電視上思念的人影時,眼底緩緩蓄滿了淚,淚盈出眼眶,在臉頰上奔流成河。

  他就在那裡,在她舉手就可以碰觸到的地方,她看得到他,卻只能讓思念的痛苦不斷折磨自己。她想他,她真的好想他……

  柯昀濃的悲傷,大海看在眼底。他疲憊地嘆了口氣,走到濃濃面前,蹲了下來,掀開她覆面的白紗,濃濃傷心欲絕的模樣震撼了所有人。

  「濃濃……」余頌賢不捨。

  大海拿了手帕,輕輕拭去她臉頰上不曾停歇的淚水。「濃濃,請妳回答我,妳快樂嗎?」

  柯昀濃眨著茫然的大眼,只是流著淚,默然不語。

  「那,如果我放妳走,妳會不會比較快樂些?」

  柯昀濃凝住了呼吸。「大海?」

  大海輕輕一笑。「婚姻本來就是場賭注,看眼前也許我們很合適,但妳的心不在我身上,我們的婚姻必定會因為妳的悲傷而變得不再合適。濃濃,也許妳該正視自己的心。」

  余頌賢捧著大肚子在柯昀濃身旁坐了下來。所有好友都不願見到哀愁的濃濃,她總是掛著笑,單純地追求她的快樂。

  「濃濃,如果我有辦法以最快的速度將妳送到名古屋的賽車場,妳願不願意?」

  「阿賢,我……」

  「思念是不會消退的,妳只會愈來愈想他。」

  新娘休息室又晃進來一個人,這人來頭大,責任也大,她是Sparrow的超級經紀人岩瀨千夏。

  「柯小姐,我願意陪同妳一起前往日本,我保證以最快的速度讓妳見到Sparrow。」

  余頌賢好奇地盯著這位不速之客。她記得濃濃說過,Sparrow的經紀人並不樂見他們交往。「嗯?難不成妳同意濃濃和花堯人有情人終成眷屬?Sparrow可是一顆閃亮亮的搖錢樹唷!」

  岩瀨千夏皮笑肉不笑。「會談戀愛的Sparrow還比較可以溝通,失去柯小姐的Sparrow,變成沒有笑容、只會使喚人的惡魔,權衡輕重,我寧願柯小姐回到Sparrow身邊。」

  柯昀濃定定地審視著岩瀨千夏。「我發現妳總是可以輕易找到我。」

  岩瀨千夏拿出這整個月的亮眼成績,有相片、有清楚標示日期的光碟片,更有書面報告。

  「這是?」

  「Sparrow逼我留在台灣充當FBI,這些是妳的日常作息紀錄,我每天晚上必須以視訊向他報告。柯小姐,那男人真的愛慘妳了。」

  「我不知道……」才停止的淚再度滑落,柯昀濃摀著胸口,很難解釋胸口的揪痛是感動還是不捨。

  「要去日本嗎?」余頌賢問,心裡盤算著,懷孕七個月可以登機嗎?她可不可以一起去日本看好戲?重點是,她家的「獄卒」是否會同意放行?

  柯昀濃將視線投向前方的大海。「大海,我……」

  大海嘆了口氣。「婚姻的賭注我連輸兩場,妳的這一場,就當是我送妳的生日禮物吧。」

  他展開笑。「生日快樂,濃濃。」

  柯昀濃起身,衝進大海的懷抱。「謝謝你。」

  濃濃的心意已定,一群好朋友忙著處理後續的事情,莎莎忙著訂機票,好心的大海負責結束這場沒有新人的婚禮。

  拆掉頭紗後,又心協助濃濃準備脫去身上的新娘白紗……

  「別脫!」岩瀨千夏出聲阻止。

  她笑容狡獪極了。「這可是關鍵啊,脫不得。」

  「什麼關鍵?」正當兩人滿腹疑問時,余頌賢抱著肚子衝了進來。「車來了、車來了,啊,衣服還沒換啊?別換了別換了,時間來不及了……」

  為了趕上最近的班機,岩瀨千夏發揮她超高的效率,帶著身穿白紗的柯昀濃一路衝到機場,過海關、上飛機,近四個鐘頭抵達名古屋機場。柯昀濃身上的白紗惹人注目,但她毫不在乎。

  「有什麼方式可以最快抵達鈴鹿賽車場?」

  「嘿,妳忘了我是日本人,這裡是我的地盤哦。」

  岩瀨千夏果真厲害到無人可比擬,她帶著她直奔法拉利車隊位於名古屋的駐點,那邊有直升機可以直接空降鈴鹿賽車場。

  由台灣直奔名古屋,她們甚至還來得及看到第二場的總決賽。今年為避免和即將登陸的中颱遇個正著,所以將測時排位賽和總決賽壓縮在同一天舉行。

  岩瀨千夏掛上經紀人的專屬名牌,在會場裡通行無阻。

  看到會場高掛的計分牌時,她忍不住低咒:「他到底想不想比賽?測時排位賽第五個順序?他是怎麼開的啊……」

  柯昀濃緊繃著神經。「他在哪裡?」

  岩瀨千夏嘆了口氣,如果不及時把Sparrow的定心丸奉上去,日本站的比賽,花堯人別想拿到好成績。

  總決賽正要開始,所有賽車和車手都已就定位。

  岩瀨千夏拉著柯昀濃來到護欄旁,她指著前方一輛艷紅色、車身上狂傲地寫著「Sparrow」的法拉利賽車。「他在那,比賽在三分鐘後正式開始,賽道長度5.807公里,要跑五十三圈,妳的想法呢?」

  她的想法呢?她的思念還能夠撐過這場比賽嗎?她真的好想念他……

  柯昀濃提起白紗,踏上一旁的鐵梯,越過護欄,毫無畏懼地直奔她的幸福。

  岩瀨千夏拍手叫好。

  突發的意外狀況,讓工作塔台立刻廣播暫停比賽,賽道兩旁紅色的停止旗紛紛豎起。全場嘩然。

  花堯人跳下車,衝上前,他拔下安全帽,扯掉頭罩,不敢相信她竟會站在他的面前。

  「小麻雀?」

  柯昀濃漾開了美麗的笑容。「不是只有你會擋我的車,我也可以擋你的車!」

  他一身紅白相間的賽車服,就算臉上再如何憔悴,依然英氣逼人。

  她走到他面前,抬頭仰望著他。「你嚇到了嗎?」

  花堯人點頭。「妳的確嚇到我了。」

  柯昀濃揮去臉上的淚水。「還不只這樣呢!我要來索債。」

  「索債?」

  風揚起她的長髮,她禮服拖曳的白紗。

  她點頭。「今天是我二十八歲生日,我被大海退貨了,你曾經說過如果我過了二十八歲還嫁不出去,你會接受我這隻沒人要的小麻雀。現在我來了,我要你兌現承諾──」

  花堯人二話不說,直接以行動表示,他伸出雙臂,柯昀濃投入他的懷抱,他緊緊將她擁進懷裡,再也不放手。

  「我立刻兌現承諾,我絕對不會再把妳讓給任何人!」

  他大手捧住她的臉頰,灼熱的吻堅定、飢渴地落在她的唇上,看台上的觀眾,包括賽道上的車手皆報以如雷的熱烈掌聲。

  老天啊,這真的是太浪漫了,女性粉絲們幾乎要陶醉到昏倒。

  「嫁給我。」他粗嗄地問。

  「你會欺負我嗎?要我發呆看電視?」

  「絕對不敢,我會隨侍在旁,妳一出聲,我立刻趕到。」

  柯昀濃展開美麗的笑顏。「這麼好?我好期待!」

  「我愛妳。」他挑起她的下顎,俯身低頭,熱情地吻她,讓她知道他有多麼地愛她。

  「嫁給我,小麻雀,我不能沒有妳。」

  抬起手臂,她環住他的頸項,印上她的吻。「我也愛你。」

  「我們結婚。」

  「好。」

  超完美的浪漫結局也不過如此而已。

  岩瀨千夏雙臂環胸,滿足地看著賽道上擁吻的一雙愛侶,看台上的觀眾們報以熱烈的掌聲……鼓掌吧!盡情鼓掌吧!這代表她又替公司創造一次奇跡,所有人都會愛死法拉利車隊,因為法拉利的車手們是這麼浪漫多情,竟然在賽道上求婚──

  呵,太完美了!

  「岩瀨小姐,總裁有請。」

  一名總公司的工作人員前來提醒。

  「總裁找我?」

  強風揚起她的長髮,她抽抽鼻子,似乎嗅到風雨欲來的味道。

  莫名颱風提前登陸?不會吧……

  「總裁找我什麼事?」岩瀨千夏皺起了眉頭。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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