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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七季 - 小妻很可口【單】 [打印本頁]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2-1 07:26 PM     標題: 七季 - 小妻很可口【單】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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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遇上沉默的男人,只能死纏爛打讓他說愛;
遇上賴皮的女人,只能吃乾抹淨讓她臣服。

鄭佳盈,自小就被捧在手心長大的千金小姐,
迷糊膽小又傻得可愛,讓性格沉穩又面癱的許瑞年難以招架。
外人眼中,大小姐的她合該給男人呵護疼愛,
而不是遇上許瑞年這冷酷男,人被他吃乾抹淨了,
他還板臉不認帳。可惜,她大小姐看上的男人,
哪有他說不要就不要的,就算死纏爛打勾上床,
她也非嫁這男人不可。他面容英俊、身材挺拔,
暗戀他的女人多不可數,卻沒想到會栽在鄭佳盈這女人手上,
不但自己送上門,還生澀地跟他滾上床。
卻在他考慮娶她回家時,這女人不但跑去相親,
還敢對別的男人說有笑,氣得他心想,
她跟他同床,內衣內褲全是他買的,除了他,她敢嫁誰!

【出版日期】2014年2月24日

【出版社名稱】喵喵屋

【書系及編號】臉紅紅694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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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2-1 07:27 PM

第一章

    許瑞年不敢說自己的駕駛技術有多精湛,但他至少開車開了十年以上,從沒發生過車禍,倒是多少見過和聽過一些,但他只聽過車撞人,從沒聽過人撞車,沒想到自己第一次發生車禍,就是車子被人撞了,而且還是個怎麼看都不該出現在馬路上的人,這個穿著婚紗的女人妝容精緻但一臉驚慌,從路邊竄出來撲到他車上。

    許瑞年手還握在方向盤上,幸虧他本來就打算在路邊停車,所以車速已經降了下來,不然趴在自己引擎蓋上的這個女人八成已經飛出去了吧,而如今她還能這麼有精神地瞪他,不知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

    而不管從任何角度來看,都應該待在教堂裡的鄭佳盈,此時很沒形象地趴在一輛藍色轎車的引擎蓋上,她瞪大的眼睛顯示出她的慌亂,沒想到自己真的做了這麼瘋狂的事。

    本來她只是想想而已,真的只是想想而已,就這麼跑掉,什麼都不管,把爸媽的叮囑拋在腦後,讓新郎和那些來賓都去吃屎,她不嫁了,她跟新郎根本不熟,還是讓他找別人結婚吧!

    真的,她只是在新娘休息室裡看著鏡子中美得陌生的自己,突然間悲從中來,覺得自己一生中最美的樣子,竟是為了一個毫無感情的男人展現,自己真的好悲哀,瞬間萌生了叛逆的想法,覺得自己不能莫名其妙地結婚,乾脆逃掉算了。

    她只是想想而已,難道是不甘心的情緒比她自認的還要強烈好幾倍,強到足以麻痺她的神經、操控她的身體?當她恢復理智時,已經站在教堂外面了。

    鄭佳盈甚至很巧妙地應對了途中遇見的熟人,並且冷靜地找到教堂的後門,直到自己已經站在教堂外面,眼前所見的就是路上川流不息的車流,這時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真是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鄭佳盈心思百轉,她很明白,如果自己不馬上回去,那被人找到只是時間的問題,畢竟新娘休息室是空的,而她的婚禮就要開始了。

    哎!這座教堂就沒有什麼保全系統嗎,怎麼如此輕易地就讓她有了逃跑的機會?現在回去還來得及,隨便撒個謊就唬弄過去了,但要是被人抓回去,可就不是她一個人能解決的問題了,想想這門婚事對爸媽來說有多麼重要吧。

    對,無論怎麼想都應該把事態控制住,如果不想嫁,她幹嘛不一開始就反對,現在這樣不是在給別人添麻煩嗎?鄭佳盈在心中暗罵自己不懂事,提著裙襬就要往回跑,不過她甚至連一步都沒辦法挪動,身體雖然轉向了教堂的方向,但眼睛仍無比留戀地盯著馬路上的車輛。

    好吧,如果下一輛經過的車子是藍色的,那她就逃,她替自己定了這樣一個規則,想想吧,以機率來說可能性並不是很大,機會只有一次,而藍色並不是主流色系,她只是想找個藉口挪動自己的雙腿而已。

    鄭佳盈盯著那條馬路,耳中隱約聽到教堂裡起了小小的騷動,她想她該回去了。

    但就在這時,她看到路口拐進來一輛藍色的轎車,車身是純正的藍,想硬說它是青綠色或是紫色都不可能,那輛車像是剛剛洗過,打了上好的蠟,陽光照在車身上,更讓那藍色透出寶石般的光芒,十分刺眼。

    鄭佳盈整個人呆住了,而此時教堂內的騷動顯然更大了,她回頭看了看那座巍峨高聳,對自己人生意義非凡的建築物,又轉向那輛藍色轎車,該死的它竟然在快到教堂後門時減速了,上帝在他自己的地盤上跟她開這種玩笑,未免也太閒了吧。

    鄭佳盈提起裙襬,踩著十公分高的高跟鞋開始狂奔,跑到馬路上,衝到那輛行駛中的藍色轎車前,她是不知道車速多快能撞死人啦,但感覺能撲上去就撲上去了。

    沒錯,她本來是想逃跑的,但沒事先想好要怎麼跑,此時她腦中只有一個想法,一切都是這輛車的錯,所以她要找這輛車算帳。

    車子在她撲上去的同時緊急煞車,隨著刺耳的煞車聲和輕微的碰撞聲,鄭佳盈整個身子撲在那閃亮如藍寶石般的引擎蓋上。

    萬幸,自己身上不痛不癢的,感謝上帝,不過自己的行為似乎有點莽撞,車裡的人一定被她嚇壞了吧,車裡的人……鄭佳盈決定收回自己剛才感謝上帝的想法。

    這輛看起來還算清新時尚的藍色轎車裡,為什麼坐著一個好像義大利黑手黨的人?他的貼身套頭毛衣是黑的,毛衣外的西裝是黑的,頭髮是黑的,臉也是黑的……是像要殺人的那種黑臉。

    還是快點跟對方道歉比較好,鄭佳盈很識時務,所以沒等車主下車抓她,她已經主動從人家的引擎蓋上滑下去,提著她笨重的裙襬繞到副駕駛座的門旁,戰戰兢兢地敲了兩下車窗,車主隨之將車窗降了下來。

    要說她為什麼不去駕駛座那側,顯然是這樣能讓他們保持一定的距離,萬一他突然伸出一隻手扭斷她的脖子怎麼辦?

    沒了車窗玻璃的遮掩,這個男人的表情更可怕了,哇,他該不會是在瞪她吧?

    「先生,對不起,我……」

    「新娘在這!」身後傳來讓鄭佳盈整個人嚇得跳起來的聲音,是婚禮的工作人員,有三個人從後門出來發現她了。

    鄭佳盈望著那三個朝自己跑來的人,倒吸了口涼氣,她知道馬上就會有更多人出現,她該怎麼解釋?因為等待的時間太無聊,所以出來透透氣,把自己的裙襬弄得髒兮兮的,順便跟隨手攔下的陌生人話家常嗎?不行,不能被他們抓住,她才不要回去參加婚禮!

    鄭佳盈只看了那幾人一眼,轉頭朝向藍色轎車,一把抓住車窗還沒升上去的窗框,另一隻手用破壞力極強的力道在扳車門開關。

    「開門,讓我上去!」鄭佳盈對車主吼道。

    許瑞年掃了她一眼,自然也看到了她身後跑來的那幾個婚禮工作人員,然後他按下按鈕,默默地將車窗升起,並發動車子。

    鄭佳盈情急之下還能有什麼選擇,他走了自己就真的完了,讓她穿著拖地長裙和高跟鞋,跟三個身強體壯的男人賽跑嗎?她沒有把手抽回來,緊抓著正在上升的車窗,她知道車窗閉合時非常危險,但要是鬆手就完了。

    「開門,讓我上去!」鄭佳盈用另一隻手對車門又是捶又是扳,人也跟著發動的車子小跑了起來,像厲鬼一樣瞪著眼,對車裡的人大喊︰「如果我的手斷了,我會去告你的,一輩子都不會放過你,開門!」

    就在她瘋狂大叫,眼看著就要被人逮到之時,車門開關被她扳動了,而車窗也不再上升,她的手已經在車窗和窗框之間被壓出一道紅印,鄭佳盈來不及管自己的手,扳開車門的同時人已經鑽進了車裡,因為鑽得太快,婚紗的裙襬還在車門外。

    許瑞年由照後鏡看到那三個工作人員已經到了自己車尾處,催動油門,車子瞬間加速揚長而去,任由副駕駛座的門敞著,露出一大團像是棉花糖的白色,接下來的時間,鄭佳盈一直努力把自己的裙子塞回車裡,等她順利把車門關上,已經看不見教堂了。

    ◎◎◎

    想到剛才驚險的一幕,鄭佳盈仍心有餘悸,不過接下來該怎麼辦呢?現在教堂那邊一定大亂了吧,新郎汪家那邊一定會跟她爸媽鬧得不可開交,有頭有臉的汪氏電子總裁兒子結婚,新娘竟然半路逃跑,這樣的醜聞可不是一句誤會就能搞定的,她越想越覺得可怕……

    「妳要去哪裡?」

    「嗯?」鄭佳盈無心理會身邊的聲音。

    「看來妳很習慣有個司機。」許瑞年不能再繼續沉默,他發現這女人自從威脅他然後劫了他的車之後,就恍神恍到太平洋去了。

    實際上還真的被他說中了,鄭佳盈很習慣有個人為自己開車,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想得太遠了,真正的危機不正在自己眼前嗎?

    這位黑手黨看樣子心情更糟糕了,她真倒楣,為什麼遇上的不是個家財萬貫,興趣是資助山區兒童和流浪動物的好好先生呢?那樣的話,他一定會主動對她施予無償的援助吧。

    「馬上下車。」許瑞年發話的同時,已經在瞄路邊哪裡有停車的位置。

    看吧,偏偏她遇上的是這樣的人,而她此時除了求助於他外別無他法,汪家在知道她逃掉的同時,肯定已經派了車子四處尋找,而她穿成這樣站在街上,目標實在太明顯,她也沒帶錢包和手機,下了車就是孤立無援。

    「我……我給你錢。」鄭佳盈鼓足勇氣,擺出一張自信堅定還有點驕傲的面孔,「你知道蘭陽科技吧?我爸是總裁,如果你聽我的話,我會付你一大筆可觀的費用。」

    跟這種人講什麼人情義理根本是浪費時間,重要的是如果不快點說服他,他肯定會在下個路口踢她下車,用最有效率的方法獲得一個看起來很冷血的人的幫助,鄭佳盈相信自己的對策是正確的。

    「兩百萬。」許瑞年看都沒看她一眼,像是在念前面路標上的數字一樣。

    鄭佳盈心一沉,自己難道真是好死不死攔到了黑道的車?不過這個時候可不能泄氣,起碼說明錢這招對他有用。

    「成交。」鄭佳盈氣定神閒,表現出兩百萬對她來說不過是小case的樣子,大不了到時候反悔不認賬就是了,她樂觀地想。

    車轉了一個彎,鄭佳盈發現車速正在變慢,而許瑞年還是那副殺手在找目標一樣的臉,她的不安感變得更加強烈,「你這是幹什麼?」她緊張地問。

    「放妳下車。」許瑞年冷淡地回答。

    「什麼!我們不是剛剛才說好?」鄭佳盈強調,「我爸爸真的是蘭陽科技的總裁。」

    「首先,妳身上連放十塊錢的地方都沒有,等妳真能拿出兩百萬的時候,也就不再需要我了,又怎麼保證妳會把錢給我?蘭陽科技的大小姐我可惹不起。」這下他終於捨得看她一眼了,不過還是看不出情緒,「其次,為了留在車裡能輕易地答應支付兩百萬,就說明下車後的麻煩事是兩百萬解決不了的,誰又願意惹上這種麻煩?」

    鄭佳盈有些目瞪口呆,原以為他只是個黑道,沒想到還是個有腦子的黑道,原來中了圈套的人是她。

    「那個,我……」快想想還有什麼話能唬住他,鄭佳盈聽著自己的心跳,餘光瞥到前面路邊可以停車,而他正把車往那裡開。

    在許瑞年轉動方向盤時,他的手臂被一隻白皙的手死死地抓住,如果不是他穿得夠厚,手臂上肯定已經多了五個指印,她又要耍什麼花招了?許瑞年還以為她又要說什麼,結果他看到鄭佳盈雙目含淚、鼻頭泛紅,竟然在對著他抽泣,許瑞年的臉更黑了。

    「求求你不要把我放在這種地方,去哪都好,就是不要把我放在大街上。」鄭佳盈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能跟人談條件的,最後還是說出實話哀求,「現在一定有很多人在外面找我,我不想被拉回去繼續參加婚禮,拜託,我這輩子的幸福就在你的一念之間了,只要能躲一下下也好,我發誓絕對不會再麻煩你。」

    鄭佳盈淚眼婆娑,淚水讓她精緻的妝容有點暈開了,不過這並沒有影響她的美麗,反而產生更加自然的、令人動容的效果,不過似乎還是有人不為所動。

    鄭佳盈面對著那雙冰冷的眼,都不好意思再哭下去,果然不出所料,她在心中嘆氣。

    正當她準備放棄,接受自己的命運時,許瑞年的嘴唇動了動,「就一下下。」他說。

    鄭佳盈黯淡的眼中霎時充滿光芒,點頭如搗蒜。

    十五分鐘後,鄭佳盈到了一個自己從未去過的地方,惶恐地看著這裡的每一件擺設,覺得這裡散發著恐怖的氣息,這裡是許瑞年的家。

    「為什麼把我帶到你家?」鄭佳盈問得有些心虛。

    許瑞年換好鞋就進屋了,根本沒有理會她的問題,他也沒有幫她準備拖鞋。

    過了一會,屋裡沒動靜,鄭佳盈有種被人遺忘的感覺,她脫了鞋,提著自己長長的裙襬,赤著腳跟進了屋,而許瑞年自己倒了杯冰水,正坐在沙發上悠閒地喝著。

    總覺得她才剛脫離虎口,轉頭就到了另一個危險的地方啊,鄭佳盈看著許瑞年,越看越有這種感覺,一身黑衣的他陷在米色雙人沙發裡的樣子還真是突兀,他的手腳修長,顯得那沙發很可憐,而她是不是被帶到他的地盤,可以任他為所欲為了?

    鄭佳盈下意識捂住胸,「那個……」

    許瑞年看了看錶,「如果到了妳所說的一下下,請妳自動離開。」

    鄭佳盈閉嘴了,好吧,可能是她多想了吧。

    不知道許瑞年是回到自己家太放鬆還是太累了,還是想表現他對她的不歡迎,喝完冰水後他背靠著沙發,伸直長長的腿,竟然就那樣睡著了。

    他大概睡了二十分鐘,睜開眼時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時間,然後再轉頭。

    鄭佳盈乖乖地跪坐在地板上,正一臉善意地看著他,顯然已經這樣看了他很久,那眼神讓許瑞年覺得有點不妙,「妳又想幹什麼?」

    鄭佳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可以借你家電話用一下嗎?」

    許瑞年鬆了口氣,看她坐得這麼端正,還以為她又要提什麼了不得的要求,但表面上他只是僵硬地用手指指了一下電話所在的位置。

    得到允許,鄭佳盈迫不及待地跑到電話旁,她從婚禮上消失了,她爸媽一定很擔心,起碼要報個平安才行。

    電話接通後,那邊傳來鄭母不耐的語氣,可以聽出那裡十分吵雜,一聽打電話的人是鄭佳盈,她的聲音立刻高了幾分,隨之又馬上低了下去,像是刻意壓低聲音,生怕被誰聽到,悄聲問鄭佳盈跑到哪去了,但鄭佳盈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只能搪塞說是在朋友家,她沒有出什麼意外。

    和鄭佳盈想像的不同,她媽媽並沒有為她的行為大發雷霆,而是叮囑她這兩天不要露面,一切交給他們解決,等他們讓她出現時她再出現。

    「媽,婚禮的事真的很抱歉……」鄭佳盈知道,自己肯定給他們惹了大麻煩。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記住,在我說可以之前,不要離開妳現在所在的位置,我會去跟汪家人談,就這樣。」說完鄭母掛了電話。

    鄭佳盈拿著話筒,對那邊已經在沙發上坐不住的許瑞年笑了一下。

    「想都別想。」許瑞年那種不妙的預感果然應驗。

    「可是我媽媽說了,要我藏好不要露面,你幫人幫到底,我會報答你的。」

    「妳之前還說只待一下下,不會再給我添麻煩。」許瑞年繃著一張臉,他知道自己這張臉很可怕,「走。」

    「不!」鄭佳盈也說不清自己是被他冷落慣了,還是已經完全豁出去了,明明之前還怕他會對自己做什麼,現在倒是什麼都不管了,是媽媽給了她保證,只要時間足夠,這件事就能解決,這讓她心裡有底,她一定要堅持下去。

    鄭佳盈死死抱著電話,眼中的意思是,反正我也知道你住哪了,你趕我出去我還會回來。

    許瑞年自然也讀出了這層意思,似乎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遇到了一個多麼棘手的人物。

    「妳可以去住飯店。」許瑞年暗自吸了口氣,頗有幾分無奈。

    「我身上沒卡也沒錢,而且穿這樣很顯眼。」鄭佳盈又想了想,「再說飯店人那麼多,萬一碰到熟人怎麼辦?」

    「那妳可以住在朋友家。」

    「我沒朋友。」鄭佳盈仍抱著那台電話,好像他再往前走一步,她就要跟電話同歸於盡一樣,她瞪著眼妝已經花掉的圓眼,鄭重其事地告訴他,「我真的沒朋友,一個可以投靠的朋友也沒有,要是有我早就去了。」

    能把略帶傷感的理由說得如此理直氣壯的人不多,搞得許瑞年一時都不知該怎麼響應。

    不過鄭佳盈說的都是真的,如果她有可以投靠的人,怎麼會死賴著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非要留宿在他家,她可沒時間為自己的人際關係感傷,這裡對她而言是最安全的地方,難不成要她再去敲另一個陌生人的門嗎?

    「你有女朋友嗎?」她突然問他。

    「沒有。」許瑞年冷著臉。

    「那就可以啦!」鄭佳盈再接再厲,「我都不介意了,而且如果你把我趕出去,我會趴在你家門口哭,把左右鄰居都哭出來,讓你以後再也不能帶女人回家。」

    許瑞年的眉角抽搐了一下,想說些什麼,又覺得說了也是浪費唇舌,就陰鷙地瞪著鄭佳盈看,瞪得她直縮脖子,但倔強地不把目光移開,最後反而是他先錯開視線,他累了,於是他又坐回沙發上。

    鄭佳盈見他又無視自己,想了想,也在原地坐了下來,反正他家地板很暖,坐地上總比跟他擠一張沙發安全,她抱著電話縮在牆角,許瑞年再怎麼無視她,都不可能忽略掉那麼顯眼的障礙物。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許瑞年想過要報警,但這個做法無疑會給他惹來更大的麻煩,立刻就被他否決了。

    鄭佳盈其實很害怕,萬一這男人真從廚房拿一把刀出來,她哪還有趴在他家門口演戲的膽量,肯定跑得無影無蹤,然後近三年都不敢再接近這裡。

    她賭的是,也許他的內心並沒有外表那麼可怕,雖然他看起來真的很可怕,但他也沒把她踢下車,甚至還把她帶回家了,又沒有對她怎樣,就算擺出一副要殺人的表情,但始終跟她保持著距離,也許他是個不錯的人?

    鄭佳盈正想到這,許瑞年從沙發上站起來,筆直朝她這邊走過來。

    才剛在心裡誇獎他,他就跑過來打人了?鄭佳盈緊張地左顧右盼,計算著逃跑的路線,但婚紗的裙子真的很重,站起來對她而言實在是件困難的事。

    許瑞年踢開她的裙襬,給自己可以踩的地方,硬是站到離她很近的地方,居高臨下地沉著臉看她,讓鄭佳盈覺得陰森森的,然後他遞給她一杯奶茶。

    鄭佳盈反射性地接過那杯溫溫的奶茶,暫時丟掉了電話,轉而雙手捧著那杯奶茶,有點呆呆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是叫她喝掉嗎?

    許瑞年伸出一隻手指,聲音聽起來更可怕了,「一天,只能在這待一天,明白嗎?」

    鄭佳盈咧開嘴角,一口氣喝掉那杯奶茶,她從沒覺得即溶奶茶也能好喝到這種程度,瞬間將奶茶喝光,她像是補充了能量的機器人,眼裡迸發出讓許瑞年皺眉的神采,大力地點了一下頭。

    許瑞年看她高興的樣子,心裡一直咒罵自己真是中邪了,嘴上說出的話又讓他有種自己已經瘋了的感覺,「妳就住在……」

    「我住那裡就行。」鄭佳盈指著書房那間敞開的門,許瑞年家裡有兩間房間,一間是他的臥室,一間是書房,為了替自己爭取一點好印象,鄭佳盈主動說︰「我可以打地鋪。」

    「不行。」沒想到許瑞年面部肌肉突然繃緊,好像她說了什麼很嚴重的話,第一時間就制止她,「我睡書房,妳睡臥室。」

    「欸,這樣好嗎?」鄭佳盈十分驚訝,他該不會其實是個超級大好人吧?

    而許瑞年只是略有所思地瞥了瞥書房的門,快速地收回視線,沒搭理她的感激,「就是這樣,妳可以把門鎖上,不要去打擾我,明白嗎?」

    寄人籬下哪還有那麼多問題可問,不管他是什麼意思,鄭佳盈都只能感激地瘋狂點頭。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2-1 07:28 PM

第二章

    晚上,許瑞年叫了外送,他沉著臉看著桌上的食物,好像那些食物有毒一樣。

    這時本該是他的臥室的門悄悄地開了,從裡面閃出一個穿著他T恤的嬌小女人。

    鄭佳盈有些扭捏,她生平頭一次穿男人的衣服,他的T恤繫個腰帶都能當短裙了,這不是熱戀同居的人才會有的情趣裝扮嗎?不過沒辦法,總不能讓她穿著婚紗在屋子裡轉來轉去吧。

    靠近許瑞年所在的地方,還是會讓鄭佳盈心情緊張,就算他很主動幫她收拾房間,把他的被子都搬去書房,再替她換上新的床具,像個熱心的鄰家大哥哥那樣,她還是被他反常的友善嚇到了。

    看到飯桌上有兩個碗,鄭佳盈咽了口口水,難道說他是在等她一起吃飯嗎?說真的她已經餓到不行了,本來當新娘就不能吃太多,再加上今天活動量很大,本來因為心情緊張而繃緊的胃,這時在食物的誘惑下也有了緩和的跡象。

    鄭佳盈小步小步地坐到他對面,慢慢地拿起碗,見他好像沒什麼不悅的反應,想吃一口但見他沒什麼動作,又不敢吃。

    「你放心,既然讓你在這住一天,就不會讓你挨餓。」許瑞年將她戰戰兢兢的態度看在眼裡,真好奇她耍無賴威脅他時,這種膽小的性格都躲到哪去了。

    鄭佳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幾句寒暄後不客氣地吃了起來,她真的餓了。

    她雖然餓,吃得很急,但每次也只挾一小口,在嘴裡細嚼慢咽後才吞下去,只是頻率快了很多,讓人很直接地感受到她從小受的教育,不愧是蘭陽科技的大小姐,許瑞年想。

    而鄭佳盈就在他的監視下,面紅耳赤地快速填飽肚子。

    「我、我會幫忙洗碗的。」她鼓起勇氣,繼續努力博得好感,雖然是強迫他才勉強獲得他的幫助,但她真不想留下自己好吃懶做又無賴的印象。

    「你的臉就不能洗一洗嗎?」許瑞年盯著她的臉說。

    原本鄭佳盈穿著婚紗,臉上的濃妝也給人正常的感覺,但這時她換上普通的T恤,那張花掉的臉真的可以用慘不忍睹形容,更別提誇張的新娘髮型,她頂著這張臉瘋狂咀嚼食物,還能給他一種很有教養的感覺,許瑞年都快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

    鄭佳盈摸摸自己的臉,很不好意思,她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事實上她剛才照鏡子受到的刺激不比他小,只是她沒有辦法而已,既然他提到了,她想了想,委婉地問他,「你家有卸妝油嗎?」

    「那是什麼?」許瑞年一本正經地反問。

    鄭佳盈愣住了,要不是他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她一定會驚訝原來這個人也懂得開玩笑,他竟然不知道卸妝油是什麼,除非他不是沒有女朋友,而是根本沒交過女朋友!

    不過應該沒有那種可能,他面相是凶了點,但五官還算是不錯,仔細看看的話,可以說其實相當不錯,加上他身材高瘦卻不乾癟,手長腳長,根本就是男模特兒的身材,就算表情恐怖一點,顯得不容易親近,也不可能沒有女人倒追,此時他卻一本正經地等著她解釋卸妝油的用途。

    鄭佳盈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更不敢取笑他,像是在談論什麼大事一樣,告訴他,「女人的妝必須用那個才能洗得掉,不然很傷皮膚,不過你家沒有就算了,我可以用洗面乳,只不過可能洗不乾淨,怕睫毛膏什麼的會不小心沾到你的新床具上。」

    不知道是不是新床具刺激到他,許瑞年立刻說「我去買給你,哪裡有在賣?」

    「普通的超商就有了。」鄭佳盈太高興了,她正在苦惱這個問題,又不敢跟他開口,見許瑞年點頭,她順水推舟地問「那你可不可以順便幫我買一些生活用品回來?」

    許瑞年想了一下,既然已經答應讓她住,這時擺出一副凶樣又有什麼用,「你還有什麼要買的,不如列個清單給我。」「我已經列好了。」鄭佳盈興奮地站起來,又覺得自己這樣說有點不對,「我是說我看到你臥室有紙筆,就寫了一些,不知不覺就寫了很多有的沒的,其實都是很普通的東西,你等一下!」

    鄭佳盈飛速跑回臥室,一會拿著一張A4大小的紙跑了回來,把那張紙遞到許瑞年眼前。

    許瑞年的眼瞇了起來,他懷疑自己是不是提前老花了,不然就是這張紙上的字已經密到不留縫隙的地步,這些是什麼?捲髮棒是什麼東西?護膚品後面為什麼有這麼多分類?還有這是什麼東西,內衣、內褲,還有尺碼!

    許瑞年的臉有些發燙,鄭佳盈以為他在醞釀怒火,燦笑著補充,「其實真的都是很普通的東西啦,而且我不挑牌子的,基本上大型一點的超商都有,關於錢……以後我會還你啦,真的,你看我現在身無分文……」

    「臉又跟鬼一樣不方便出去,所以就讓我先借你錢,幫你把東西買回來。」許瑞年接著她的話說,這種話他今天聽過多少次了?

    「對對對。」鄭佳盈很開心,這麼說他願意幫忙了?

    一道凌厲的目光射過來,許瑞年舉起那張紙對著她的臉,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我說了只能住一天,你這些東西像是一天所需嗎?」

    鄭佳盈吸了口氣,跑回了臥室,掩上門露出一顆小腦袋,齜著牙對他笑,「總之就麻煩你啦。」說完「砰」的一聲關上門。

    許瑞年發誓他聽到了臥室門上鎖的聲音,當初告訴她可以鎖門,並不是要她把他的臥室當成據點啊!他瞪不到人,只能改為瞪那張紙。

    最後許瑞年還是把所有東西都買回來了。

    鄭佳盈就這樣以超乎尋常的無賴嘴臉,硬是在許瑞年家住了三天,這三天裡她對許瑞年的瞭解也更深入了一點,她不太清楚他具體是做什麼工作,但應該是個兢兢業業的上班族。

    許瑞年這個人雖然看起來很不好惹,生活作息倒是出乎意料的規律健康,每天七點起床,八點出門,晚上會在晚飯之前回來,並且會帶回下班路上買的外食,他不會做飯,不過對早餐的要求很嚴苛,一定會自己做,花樣也很多,他吃早餐的時候是不容許別人打擾的。

    最讓鄭佳盈頭痛的是,他似乎不允許其他人在他視線範圍內,對早餐表現出輕視的態度,所以即使平常許瑞年都盡量無視她,很少跟她說話,但早上七點二十分,如果她沒有主動出現,他一定會不厭其煩地敲她的門,直到把她敲出來,並且在他的監督下把她那份早餐吃完。

    拜他所賜,本來鄭佳盈第一天晚上想事情想到睡不著,後來硬是為了隔天能在七點醒來,而強迫自己早睡,不知道是不是壓力太大,以至於一連數日,在她夢中出現的人並不是她爸媽憂愁的臉,也不是氣急敗壞的汪明湧,而是那個顏面神經失調的古板男人,不過在夢裡,他那張臉倒不那麼讓她害怕了。

    鄭佳盈當然也知道這種生活只是暫時的,她不能一直在這裡賴下去,她每天都打電話回家裡,她媽媽都叫她先不要露面,但終日無所事事的日子她已經受夠了。

    只是有一天,她竟然在新聞裡看到她爸爸,新聞無關乎她的婚禮,比那還要嚴重多了,是一則關於蘭陽科技的醜聞,蘭陽科技在國內雖然算得上是叫得出名字的科技業,但最近幾年公司的業績並不好,人才流失嚴重,鄭佳盈也在蘭陽科技上班,就算沒人直接跟她說,她也感覺得出公司目前遇到很大的危機,就快守不住他們在科技產業的地位。

    其根本原因除了管理不善外,還有核心技術人才的流失,讓公司遲遲沒有新產品面世,逐漸被人們遺忘,越是被遺忘,就越是沒有人才願意加入他們,她爸爸的管理方法又很老套,不願花重金挖掘一些有能力的人,還活在公司鼎盛時期的榮景中,覺得他們只是時運不好,只要推出引人注目的產品,就能重振公司的業績。但如今科技公司競爭激烈,哪那麼容易就能做出引人注目的產品,當時她想勸勸她爸爸,但自己根本說不上話,她爸爸一意孤行地要求技術部門,半年內要有新產品的概念出來。

    能出來早就出來了,就在技術部門為此焦頭爛額時,汪氏電子的人適時地找上門來,提出要共同研發產品,並且只以蘭陽科技的名義推出,也就是他們只派相關人員參與,並不分享成果,對外只宣稱是蘭陽科技獨立開發的。

    汪氏電子也是歷史悠久的高科技企業,主要經營手機、電視等電子產品,其產品的市場佔有率相當驚人,這樣的公司願意主動與他們合作,而且還是以這樣的模式合作,任誰都覺得其中有問題,但她爸媽就是信了。

    她爸媽為什麼會相信這種不勞而獲的好事,鄭佳盈想不通,當汪明湧熱烈地追求她時,她有些錯愕,當他們才剛認識兩個月,她的婚事就被她爸媽定下來,她有些懵懂。

    而今天看到新聞爆出蘭陽科技的醜聞,也就是他們利用其他公司的資源研發自己的產品時,鄭佳盈明白了,為什麼汪氏電子會主動找上他們,又在她從婚禮上逃跑後,主動撤回自己的人員,並且向媒體捅出內幕。

    鄭佳盈並不氣爸媽用她的未來換公司的發展,她反而很感動,在自己違背了爸媽的意願後,他們選擇支持她,而不是抓她回去。

    同時她也沒想到汪家會決絕到這種程度,要知道這件醜聞如果被查證,事關蘭陽科技的生死,雖然她爸爸受訪時極力否認,但媒體和大眾顯然並不怎麼相信,生意歸生意,人情歸人情,終歸是她想得太理想化了,對汪家來說,娶她過門才是他們的生意,生意沒了,幫蘭陽的人情自然也就沒了。

    不行,她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鄭佳盈急忙去換衣服,在這個時候她不能把所有的壓力都拋給爸媽承受。

    鄭佳盈向許瑞年「借」了一點錢,坐公車回家,結果被自己家門前圍堵的記者群嚇到,媽媽堅持不讓她回家,會不會就是怕她被記者圍堵啊?她真笨,應該先打個電話給媽媽,約個地方見面的,但她又沒有手機,打電話還得回許瑞年家……

    鄭佳盈遠遠地看著自己家的大門,猶豫了一下決定不要衝動,這個時候每一步都要走得穩穩的才行,還是先跟她媽媽聯繫一下,她只待了一會,又走回公車站,原路返回,只是她不曉得,這簡短的曝光已經被守在鄭家附近的幾個人發現,那些人不是記者,而是汪明湧雇的私家偵探。

    下了公車,鄭佳盈快速地朝許瑞年的公寓走去,剛走到公寓樓下,一輛車在自己身邊停下來,喇叭聲嚇了她一跳,她轉頭一看,車裡的人竟然是汪明湧。

    鄭佳盈下意識就想跑,但同時另一個聲音又在她腦中響起,不能連累許瑞年,如果她這時跑進公寓應該會很安全,但汪明湧既然能找到這裡來,就能查到許瑞年的資料,汪家勢力很大,而許瑞年只是個公司職員,在她的強迫下不得不收留她,這個時候她怎麼能把他捲進來。

    再說汪明湧又不是來殺她的,鄭佳盈硬是強迫自己再往前走一段路,不去搭理汪明湧,只是想裝出一副她並不是要進許瑞年公寓的樣子。

    汪明湧當然追了上來,態度出乎意料的溫和,只說找她是為了跟她談談。

    他的態度讓鄭佳盈放下了戒心,想到汪明湧平常也不是個陰險的人,也許他真的只是想找她談談,如果是這樣,那她當然求之不得,她也希望能跟他好好談一次,個人的感情問題與公司無關,所以當汪明湧邀她上車時,雖然有點抗拒,但她還是咬了咬牙坐了上去。

    車子發動前,鄭佳盈看了看許瑞年的公寓,心中冒出一個聲音,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許瑞年就快下班了,如果他回來沒見到她,是鬆了口氣,還是抱怨她沒有通知他,害他多買了一份晚飯呢?早知道就留個字條給他了……

    為什麼自己會有種生離死別的感覺?鄭佳盈笑自己胡思亂想。

    直到鄭佳盈來到汪明湧的公寓,喝下他遞過來的紅茶後覺得天旋地轉時,她才意識到也許自己並不是胡思亂想,而是潛意識中的預知。

    鄭佳盈的頭變得又昏又沉,她能模糊地看到汪明湧的臉,此時他的臉上哪還有自己常見的那種溫和的笑,他猙獰地咧著嘴,手背拍著她的臉,似乎是在嘲笑她。

    「你以為我汪明湧真的會看上你嗎?」

    恍惚間,鄭佳盈聽到汪明湧這麼說「要不是我爸說蘭陽科技還有一定的價值,名氣還可以利用,我們怎麼會用這麼溫和的方式收購你們?讓你嫁到我們家來,把公司的人才滲透進去,慢慢地讓蘭陽成為我們的囊中物,這本是對你們而言最好的結局,你爸媽也能安然養老。

    沒想到你們竟然這麼不識好歹,不感謝我的大恩大德也就算了,竟然讓我在婚禮上那麼沒面子,如今被我找到算你倒楣,難得你家人把你藏得那麼好,你卻自己送上門來。」

    什麼!汪氏電子在計劃收購他們嗎?這麼說來她跑掉了算是件好事吧,鄭佳盈迷糊地想著,但是自己卻傻傻地跟他回來了,原來她媽媽要她躲的並不是媒體,而是汪明湧,是他們先一步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嗎?一定是他用這副嘴臉在婚禮上大鬧了吧,所以媽媽才果斷選擇維護她。

    「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們死得很難看,不論是蘭陽還是你。」汪明湧陰狠地說「你剛才喝下的是我朋友從泰國弄來的春藥,敢在婚禮上甩了我,我就讓全世界看看你是怎麼脫光衣服勾引男人的。

    這樣的女人我汪家才看不上,是我不要你的,而鄭家也會因為有你這種放蕩的女兒顏面盡失,又是家醜又是公司醜聞,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撐不住氣死過去。」

    汪明湧開始狂笑,或許是他笑聲太大,或許是他的話觸動到鄭佳盈最深層的意識,此時她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絕對不能讓他得逞!

    鄭佳盈使出全身力氣,抄起手邊的東西朝著他的頭砸了下去,以為她已經被藥性左右的汪明湧完全沒有防備,結實地挨了那一下,捂著額頭痛得在地上滾來滾去,可以看到他手指間有血流了出來。

    鄭佳盈沒有多加考慮,等他再站起來她就死定了,她掐著自己大腿內側的肉,硬是打起精神,趁汪明湧痛苦不堪時逃了出去。

    出了汪明湧的公寓,鄭佳盈在街上像個醉鬼一樣左搖右晃。

    這裡是哪裡?天啊,汪明湧帶她來時她應該記路的,她要怎麼走回去啊?回到那間公寓去……不行了,她身上好熱,頭也暈得不行,好像快失去意識了,在街上暈倒很危險吧,好不容易跑出來了,她才不要……鄭佳盈倒了下去。

    等鄭佳盈恢復意識時,她正坐在一輛疾馳的轎車後座,這讓她心下一涼,臉霎時變得慘白。

    「是我。」前面的駕駛座,一個不那麼親切,甚至可以說帶著不耐煩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她的聲音弱到連自己都聽不太清楚。

    鄭佳盈努力地把焦距集中在車內照後鏡上,她看到許瑞年的臉,總覺得他的臉更可怕了,天啊,他是怎麼找到她的?又為什麼來找她?她不會是在作夢吧?

    「我回家見你不在,就調了保全錄影畫面,看到你跟汪明湧在一起,想你大概會在這附近,就來找找看。」他說得輕描淡寫,牙卻咬得死緊,像是要把那些字都嚼碎了一樣。

    許瑞年知道汪明湧所在的區域,但也不知道詳細住址,就只能在這附近一遍一遍開車找,他在這周圍足足轉了一小時,已經被附近居民當成可疑人物了。

    結果還真讓他找到了,而她竟然睡死在馬路中間,天啊,他還以為她死了,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傻的女人啊,竟然敢跟著被她逃婚的富家子回家,她能活著出來算她命大。

    「錄影?你家公寓好高級……」鄭佳盈真的很傻,只能想到這些,仔細一想他家公寓還真的滿高級的,為什麼他會認得汪明湧,會知道他家住在哪個區域,這些她完全沒有餘力思考。

    「啊,我好像把他砸傷了耶。」確認自己安全了,鄭佳盈想到了那些血,有些擔心。

    「那種人死了就死了。」許瑞年意外的冷血。

    死了也是她殺的,他說得倒簡單,不過鄭佳盈還是開心地笑了笑,「我們要回家了嗎?」她不想再費心去想汪明湧了,她的身體不太對,她能感覺到自己需要一個私密的空間。

    「去醫院。」他說。

    「不行!」鄭佳盈心情激動,不過她只是軟綿綿地抬起手,然後又無力地垂下,「不能去醫院。」她說得艱難又堅持。

    「不行,你需要做檢查。」許瑞年一直要自己專心開車,盡量不要去想那些事,她的樣子怎麼看都不正常,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猜得出她遭遇了什麼,她卻說她不要去醫院。

    「不行,這種時候不能再出事了,如果被媒體知道我去接受那種檢查,我家……」鄭佳盈眼淚止不住地落了下來,她好不容易從汪明湧那裡逃出來,不能把這件事傳出去,她不能在這個時候給家裡添亂,即使有一點可能也不行。

    「不要,求你。」鄭佳盈掉著眼淚,知道許瑞年是為她好,他的做法也是對的,但她不能接受。

    許瑞年心煩意亂,不明白這女人為什麼不乾脆一直昏迷,每次聽她說話對他來說都是種煎熬。

    「許瑞年,我求你了。」鄭佳盈張了張嘴,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只是一個名字而已,她每天要叫很多人的名字,甚至是更加親密的稱呼,但要叫出他的名字卻是這麼艱難,像是蘊含了什麼魔力,不能輕易叫出口。

    而這三個字真的像有魔力一樣,許瑞年從照後鏡裡與她淚濛濛的眼短暫對望,在下個路口他將車掉頭,朝反方向開去。

    「謝謝你……」鄭佳盈呢喃著,這下她真的放鬆了。

    而許瑞年面無表情地開著車,雙手緊緊地抓著方向盤,抓得手腕上的青筋都繃了出來,他上輩子肯定欠了她什麼。

    許瑞年將車停進地下停車場,下了車打開後門,鄭佳盈整個人倒在後座上,看起來像是又睡著了,但仔細一看又不是,她的眼睛閉著,長長的睫毛上下顫抖,臉蛋紅得不正常,小聲又急促地喘著氣。

    許瑞年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他又開始後悔剛才沒堅持把她送去醫院了,總之先把她扶上樓再說,他上半身探進車裡,先將她拉坐起來,雙手扶住她的肩膀,鄭佳盈睫毛顫了顫,勉強睜開了眼,但那雙眼再也沒有平日的神采,虛弱無神,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他。

    許瑞年嘆了口氣,拍拍她緋紅的臉頰,「你還好嗎?我扶你上樓。」

    鄭佳盈點了點頭,但他覺得她根本沒聽進去,和現在相比,她剛才還能跟他對話簡直就是迴光返照,他本以為她已經醒來,再休息一下就會好轉,沒想到這麼看來,剛才的甦醒只是藥效發揮的作用,她肯定是因為身體不舒服才醒過來的,沒想到她一直在默默地忍耐,這時神智都不清了。

    她必須去醫院,許瑞年對此十分肯定,但一想到她寧願失去意識也不想被人檢查出什麼……許瑞年難以抉擇,而這個柔弱的女人此時竟一把拉住他的衣領,狠狠地將他拉向自己。

    許瑞年就這麼被她拉進車裡,他的背與椅背產生了輕微的撞擊,他很驚訝鄭佳盈哪來這麼大的力氣,而下一刻這種小事就完全被他拋在腦後了,因為鄭佳盈把他拉進來之後,像條冬眠中感受到溫暖的蛇,迅速爬到他的身上,兩條腿騎在他身體兩側,跪坐在他的腿上。

    鄭佳盈的臉突然間離他好近,面對神智不清的人,許瑞年知道自己就算擺出張凶臉來也沒用,他下意識把頭往後,好離她那張緋紅迷離的小臉遠一點。

    可這女人哪懂他的苦心,竟然一把抓起他的領口,將他拉向她的同時,自己也撲了過來,粗暴地吻上他的唇,轟的一聲,許瑞年的腦中一片空白,那軟軟的唇瓣在他的唇上又吸又舔,沒有什麼技巧可言,但絕對夠激情,他的唇像是什麼美味的食物,在她強烈的攻勢下,那缺乏技巧的橫衝直撞竟也讓人有些留戀。

    許瑞年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他霍然瞪開眼,硬是抓住她的雙肩,艱難地將她推離自己,鄭佳盈卻像隻被打擾了用餐的小野獸,他越是推她,她越是拚命地往他身上撲。

    汪明湧到底給她下了什麼藥?許瑞年內心焦急卻又無計可施,雖然他看起來像是歷練豐富,可遇到這麼棘手的事情也是頭一遭。

    就在僵持中,鄭佳盈似乎放棄了他的嘴唇,而是改用她那雙滾燙的小手去扯他襯衫的釦子,扯開後兩隻小手還在他胸前摸來摸去,表情癡癡傻傻的,完全不曉得自己在做什麼。

    「嗯……我……」鄭佳盈呢喃出聲,她全身都不對勁,身體裡的火冒上頭頂,把她的腦袋都燒壞了,她變得什麼都無法思考,只希望能被人抱住,被溫暖寬闊的胸膛緊緊地抱住,而這樣的胸膛眼前就有一個,只要觸碰到他就會變得舒服,好想與他融為一體,她腦中只剩下這一個念頭,其他都變得微不足道。

    鄭佳盈循著本能,跨坐在他腿上的雙腿收緊,裙底的私密處摩擦著他的大腿,那細微的酸癢感讓他全身顫慄,那顫慄讓她覺得好舒服,但又讓她全身更加緊繃,更加想要些什麼。

    許瑞年深吸口氣,這女孩根本把他當成了玩具,帶著熱度軟軟的手肆無忌憚地撫摸著他的胸肌,甚至還大膽的按上他胸前的凸起,那感覺讓他不停地吸氣調整心跳的節奏,而沒心思再去思考對策。

    女人的肌膚和他是完全不一樣的,嬌嫩而脆弱,充滿著誘惑同時也充滿危險,此時地下停車場本就沒什麼車輛,加上他家公寓的地下停車場是獨立式的,他的停車格又在最角落處,而他正被一個吃了迷藥的女人壓在後座上,如果就這麼順勢……

    許瑞年用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像是某種懲罰,眼前鄭佳盈的行為越來越不受控制,他卻動起了對這樣一個倒楣的女人下手的念頭,天啊,就算要找女人,他也不會找像她這麼麻煩的,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鄭小姐你冷靜點,仔細看看我是誰。」許瑞年的聲音乍聽之下很冷靜,卻有一絲不明的沙啞,在這沙啞之下,他冷漠的語氣也顯得刻意而曖昧起來。

    「誰?」鄭佳盈眼神迷茫,喘著粗氣,瞇起的媚眼性感無比地看了一會,竟然笑了,「許瑞年,你以為我不認得你了?你怎麼會認為我不認得你,好奇怪的問題喔……」

    許瑞年知道如果不送她去醫院,那麼她此時需要的就是一個男人,急切地需要一個男性的身體來幫她驅逐體內的熱,不能再這樣任她掌控一切,他真正意識到面前這個女人對自己的渴望,女人對男人的渴望。

    在鄭佳盈軟綿綿的身體糾纏下,他已然覺醒的下體成了對他最直接的諷刺,她是被人下了藥,那他呢?

    「為什麼我總要為你收拾殘局?」許瑞年看著她,但問的卻是自己,為什麼他總要被她牽著鼻子走?

    許瑞年的大掌離開她的肩頭,懸在兩人之間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落在她胸前那圓潤的乳肉上,掌心一觸到她的身體,鄭佳盈的口中便逸出甜膩催情的低叫。

    「嗯啊……」飽脹的乳肉被外力擠壓的快感讓她叫出聲來,不禁挺起腰來讓乳肉陷進他的掌中,身下的蜜穴流出液體,讓她的小腹一陣陌生的顫動,更加急切地摩擦著他的大腿。

    許瑞年悶哼一聲,大掌揉捏著她的渾圓,隔著薄薄的衣料找她乳肉中的凸起,兩指夾起,把那小小的果物刺激得更加堅挺,「別急,既然妳需要我的幫忙,我就一定會幫到底。」

    鄭佳盈舒服地喘息,與他手掌貼合的乳肉是這樣豐潤飽滿,耳邊的嬌喘如此挑逗著他身體的每根神經,讓他幾乎把持不住自己,此時她的每一個神態都充滿了女性的魅惑。

    許瑞年腦中浮現那天她趴在引擎蓋上的場景,潔白的婚紗、精緻的妝容,就算表情有點落魄,她依然美麗,是的,她是個成熟美麗的女人,如果不是他多管閒事,她現在已經是別人的妻子。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2-1 07:28 PM

第三章

    鄭佳盈的衣服已被許瑞年褪至腰間,他的口已含住她一邊渾圓上那顆挺立的紅櫻,幾近貪婪地吸吮著。

  「嗯啊……」鄭佳盈身子向後仰,背靠在駕駛座的椅背上,飽脹的胸乳承受著他野蠻的吸吮,細白的手指顫抖著插進他的髮間,將他抱在自己胸前。

  她的喘息在許瑞年聽來無異於催情的良藥,就算知道自己現在做的已經超出了範圍,但身體已經停不下來,他竟開始貪圖身前的美味。

  他抱著她,大掌在她的背脊上摸索,她享受地發出嬌喘,身下的液體沾溼了他的長褲,她那柔軟的雙腿夾著他的大腿,無骨的身子因他的進攻而顫抖連連。

  但一想到她為了保住家族的顏面,而甘心把自己獻給他這樣一個對她來說並不算熟識的男人,不知為何他心中就有股無名火冒出來,難道說她認為他比汪明湧還可靠嗎?那起碼是她差點嫁了的男人,而他算什麼?他只算得上是她無路可走的無奈之選。

  「家族的面子對妳來說那麼重要的話,妳又為什麼要逃婚呢?」許瑞年的視線暗了下來,透著危險的光,那意味深長的視線讓鄭佳盈心頭一緊,光是被他這樣看著,身體就像是要融化一般。

  「我也不懂,大概是討厭……被利用吧。」她像個撒嬌的小女孩,嬌喘著、乞求著。

  她不要成為商業聯姻的犧牲品,又氣自己的行為給父母帶來麻煩,她想挽回又無力挽回,最終她只能面對自己的無所作為,那是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許瑞年也從新聞知道了蘭陽科技最近爆出的醜聞,不難聯想出這一切的始末,她很彷徨無助,但又倔強,當不甘心與無力結合起來,在那樣的心情下,人會作出一些瘋狂的選擇,哪怕激起的小小浪花沒人會發現,也算是給了自己一個交代,而此時他就是她那小小的、瘋狂的選擇。

  知道了自己的位置,許瑞年反而感到釋然,他竟然可以理解她的心情,這樣的心情他也曾有過。

  他的掌順著她的乳肉下滑,摸索著她的小腹,她低叫,小腹一陣緊縮,「不要……」

  他岔開自己的雙腿,她的腿也跟著撐開,他的手從下而入,直接覆上了她絲質的內褲,她被嚇到了,「不要,那裡……」

  「別擔心,我不會對妳怎樣。」他淡淡地在她耳邊低語,「別怕,相信我。」手指從她內褲的縫隙伸進去,在她的花縫間輕輕一勾,「都已經這麼溼了。」

  「不……」鄭佳盈心音如鼓,可是雙腿被他的腿撐開根本無法併起,而且他的手碰到那裡,雖然很羞恥,但有種奇怪的快感,又酸又癢的快感,讓她全身都為之緊繃。

  許瑞年無視她那微小的反抗,長指摸索著她的花縫,在那流出蜜液的花穴停留徘徊,只輕輕一按就有更多蜜液從那裡沁出來,沾溼他的手指,「別怕,這都是很正常的事,這裡很空虛,很想要東西來填滿嗎?」他在她頸間吐氣,沙啞得猶如惡魔的低語。

  他的話語怎麼也不像是沒事,鄭佳盈的心慌了起來,身體很想要,腦中卻有個小小的聲音在說,不能這樣,不能跟他發生關係,他們不該如此,不該在藥物的催化下,他們應該更加地……

  「不、不要說了,嗯啊……」在他手指的試探下,那點小小的理智也消失到思維的深處。

  她全身使不上一點力氣,只能找個地方支持自己身體的重量,兩隻手向下一撐,正好撐在他的兩腿之間。

  「嗯……」豆大的汗珠自許瑞年的額頭落下,隱忍的叫聲中帶著痛苦,讓她嚇了一跳。

  她的手所覆蓋的東西是那麼硬、那麼大,就算隔著長褲也被那驚人的熱度所震撼,那是他的……

  「別亂動。」許瑞年低吼,但鄭佳盈並沒聽他的話,反而鬼使神差地又摸上那鼓脹的巨大,接著拉開他長褲的拉鍊。

  他的手指毫無預警地滑入她的幽穴中,弄得她一聲驚叫,整個人差點因過於激動而彈起來,「不要,那裡……」

  「誰教妳亂動。」他咬著牙,不再與她磨蹭,長指在她的花穴內壁中出入,讓那小小的蜜穴慢慢適應,變得更加柔軟,長舌舔著她的頸間,「不要做多餘的事就不會有事,明白嗎?」

  「嗯嗯……」她輕柔地回應他,似懂非懂,她的手離開他那碩大的慾望,許瑞年心底鬆了口氣,手下的動作也變得更加溫柔。

  在她迷醉的時候,他又加進一根手指,大拇指按壓著她的花核,兩隻手指更加惡意地在她體內抽送起來。

  「這裡這麼窄、這麼小,汪明湧沒碰過妳,對嗎?」他不知自己怎麼有空想這些,而且還情不自禁地問了出來,天啊!他們兩個發生過什麼關他什麼事,就算發生過什麼不也很正常嗎……不對,一點也不正常,她又不喜歡汪明湧。

  「才、才沒有……」鄭佳盈在他指下快慰地顫抖,汪明湧才不可能帶給她這種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感覺,這樣的感覺是第一次,她怎麼好意思讓他知道,他是她接觸的第一個男人,會不會很丟臉?反正她就是沒男人要,唯一打算娶她的男人還居心不良。

  「真的?」許瑞年撫摸她光裸的後背,感受著她體內越來越快的顫抖,「妳以前也沒有過其他男人?」

  「你……別欺負我啦。」她突然把頭埋進他的懷裡,竟然害羞了。

  一個纏在他身上蹭來蹭去的女人,這時倒是知道害羞了,許瑞年全身一震,他的衣衫被汗水打溼,身下的慾望像條暴走的龍,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對她產生這麼大的渴望,這樣下去真的很不妙,他加快手指的抽送,一手扶著她的腰幫助她擺動身體。

  「啊、啊……」跟著他的動作,她上下迎合,天旋地轉的世界中只剩下他的溫度,「不要這樣,好可怕……啊!」她雙臂環住他的肩,卻在他的帶動下更加忘情地擺起來。

  「不可怕,乖乖閉上眼什麼都不要想,馬上就結束了。」他的拇指適時地刺激她腫脹的花核,感受到她體內的收縮更加頻繁,他全身也緊繃到極限。

  「不……啊!」

  「感受到了嗎?舒服嗎?」

  「啊啊……瑞年、瑞年!」她死死地抱住他,瘋狂地喊他的名字,在他一個衝刺下猛地咬住他的耳垂,在這微小的刺痛下,她緊抱著他,迎來人生中第一個高潮。

    一切來得太過激烈,在她意識到的時候,她看向許瑞年的眼,他眼裡的顏色很深,看不見底。

    在藥力的作用下,他就這樣一次次幫助她達到高潮,直到她將藥力全都隨著汗水揮發出來,連昏倒前的景象都不記得了。

    鄭佳盈醒來時天光大亮,她在許瑞年的臥室醒來,穿著她要求許瑞年幫她買的粉紅色棉睡衣,睡衣上香香的,她的身上也香香的,顯然睡前她洗過澡。

    鄭佳盈小聲哀叫,拿被子蒙住頭,選擇逃避現實,但在短暫的溫暖過後,她的房門規律地發出聲響,那是許瑞年在敲門,她從被子裡探出頭來,瞄了床頭櫃上的鬧鐘一眼,果然正好七點二十分。

    許瑞年到底對早餐有著怎樣的執念啊?鄭佳盈悶不吭聲,敲門聲也不急不躁地響著,撞擊著她的神經。

    最終當然是鄭佳盈先妥協,當她穿著睡衣打開門時,許瑞年一如往常,像是看著每天都會出現在信箱裡的報紙一樣,輕描淡寫地瞄了她一眼,連「吃飯」兩個字都懶得說,總覺得他好像對她更冷漠了,是錯覺嗎?

    鄭佳盈怯怯地跟著許瑞年去飯廳,內心已是百感交集,他不會是真被她氣急了吧?要解決她的吃、她的住,現在連生理問題都要幫她解決……

    「你怎麼了?」許瑞年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妄想,她才發現自己已經拿著麵包呆坐了很久,而她的臉更是燙得能煎蛋,在對上許瑞年坦然的視線後,能煎蛋的臉瞬間升級到能煎牛排了……

    「沒什麼啊。」鄭佳盈故作輕鬆,咬了口忘了抹果醬的麵包,裝出吃得很開心的樣子,「我在想今天的早餐真豐富。」

    許瑞年盯了她一會,確認她不正常的臉色是由心而起,並不是藥力的作用,看樣子她確實已經沒事了,他拿起牛奶喝了一口。

    許瑞年秉持不喝咖啡主義,每天早上堅持喝一杯牛奶,鄭佳盈曾經取笑過他像小學生一樣,他則很嚴肅地告訴她,喝咖啡對身體沒有好處,好像只有在他講述早餐對人體的重要性時,他才不會對她惜字如金。

    「我一直在想,你該不會是從事營養學方面的工作吧?」鄭佳盈假意營造輕鬆的氛圍,其實她只是很沒骨氣地想聽他多跟自己說兩句話而已,他平常也沒什麼話跟她說,她早習慣了,不過在這個時候,她就是想聽他跟她說些有的沒的,不然她心裡好緊張。

    許瑞年拿著杯子的手頓了一下,他慢慢地放下杯子,看了她一會,看到鄭佳盈覺得背脊有點發冷時,他才終於開了口,「你待會去收拾一下行李,今天離開這。」

    鄭佳盈的麵包掉在桌上,她嘴裡還有沒吞下去的,這會也顧不得吞了,「為什麼?」

    「這裡是我家。」

    「我知道這裡是你家,但是……」為什麼這個時候要她走?她都住了這麼久,質問的話就要脫口而出,但終究還是沒能說出來,她只能呆呆地看著他,什麼也說不出口。

    他要趕她走需要什麼理由嗎?即使那理由對她來說很重要,但對他來說或許是不想再提起的事。

    「好吧,我知道了。」鄭佳盈努力地用比較誠懇的語氣說「這幾天多謝你的照顧了,我會還給你所有的費用。」

    「那個就不必了,我已經拿到了。」

    「什麼?」本來想做個比較正式的道別,大家好聚好散,以後見面還能打個招呼,不過他又說了讓她不明白的話,破壞了氣氛。

    這次許瑞年沒有回答她,代替他回答的是適時響起的門鈴聲,誰會在早上七點多串門子?鄭佳盈被門鈴聲嚇了一跳,她在這裡住的時間不算短,從來沒聽他家的門鈴響過。

    比起鄭佳盈,許瑞年則淡定多了,門鈴聲很急促,而他的行動卻不疾不徐,鄭佳盈還疑惑來人會是誰,不一會她就聽到熟悉之極的聲音,那聲音不就是她媽媽的!

    鄭佳盈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快步跑出飯廳,正看到媽媽跟許瑞年在客廳裡,媽媽正抓著許瑞年的衣服,焦急地問著他什麼。

    「盈盈。」鄭母見到鄭佳盈時顯得激動萬分,跑過來一把抱住她,左看右看,摸摸她的手臂、摸摸她的手,好像在確認她是否完好無缺。

    「媽,你怎麼會找到這裡?還有你進人家家裡至少要脫鞋吧……」鄭佳盈毫無頭緒,她向許瑞年投去疑問的目光,但那個人甚至沒在看她。

    「你這傻孩子在說些什麼傻話啊,快跟我回去。」鄭母拉起她的手就要走。

    鄭佳盈雖然不明所以,也能感覺出事情不太對,她拉住媽媽,追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見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鄭母也露出驚訝的神情,她指著許瑞年,「就是那個卑鄙的男人,他把你關在這裡威脅我們,你不知道嗎?」

    鄭佳盈搖了搖頭,她只是更不明所以而已,媽媽講的事情彷彿是另一個時空發生的鬧劇,她不敢相信他們認識的許瑞年跟她認識的是同一個人。

    據媽媽的說法,她眼前的許瑞年是間名叫「越仁」的電子產品公司總裁,這家公司也經營了不少年,但規模始終不大,產品主要是各種電子產品的零件,客戶多在國外,不太算是競爭對手,但也算是同一行。

    就是這樣一個不大不小的公司總裁,有一天找上蘭陽科技的總裁和總裁夫人,提議要跟他們一起開發新產品,也就是蘭陽電子之前向媒體發布的新聞,由他們獨立開發的保育型機器人。

    許瑞年的提議當然遭到了拒絕,於是他聲稱早就知道這個項目的主要核心人員,是汪氏電子的員工,現在汪家撤了,讓他們在媒體前出醜,想要挽回這個局面就是讓機器人如期和媒體見面,但單靠蘭陽科技的力量是做不到這點的,若由他代替汪氏電子與他們合作,這件事就可以化險為夷。

    他們也可以發出聲明,說整件事只是誤會,產品是蘭陽科技獨立開發的,只是一些零件的製造是和越仁共同完成的,像越仁這種小公司,媒體當然不會放在眼裡,只當有些人誇大其詞,到時候蘭陽如期完成產品,越仁也透過這次事件有了曝光率,對雙方都是很有益的事。

    許瑞年的提議看似完美,但鄭家人只當他在說屁話,誰會相信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有開發出那種高科技產品的能力,如果他們有那種能力,早就自行開發然後揚名立萬了,幹嘛把功勞讓給他們,只擔當零件製作的職務。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越仁根本沒有那種能力,只是想藉這次事件讓自己出名,反正到時候產品無法完成,倒楣的是蘭陽科技。

    許瑞年的提議被當成了笑柄,但他卻說他們的女兒鄭佳盈在他家,如果他們不簽協議,他不知會對鄭佳盈做些什麼,鄭家父母起初不信,但在他拿出照片後,所有人都沉默了。

    聽完這件事的始末,鄭佳盈也沉默不語,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許瑞年是公司總裁,在她以為他每天朝九晚五上班時,他卻在跟她爸媽拿她談條件?

    「盈盈,你明白了嗎?不管這個人是怎麼跟你說的,他一直都在利用你,他只是看我們家現在遭遇不幸,一心想趁機撈一筆而已。」

    「撈一筆……媽,你在說什麼啊?」鄭佳盈後退了兩步,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眼前上演的戲碼。

    媽媽肯定是搞錯人了吧?鄭佳盈想找些蛛絲馬跡來反駁,但她腦中此時竟是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到,她到底有多瞭解許瑞年呢?他可是每天都在她眼皮底下啊……等等,那間書房!

    鄭佳盈突然想到,要說能逃離她視線的地方就是那間書房了,因為當時的條件交換,許瑞年從沒踏入過臥室,而她也沒有步入過那間書房,她原以為那代表他對她的尊重,所以當他去上班,她自己在家時,她也從沒有對書房產生過好奇心。

    鄭佳盈突然朝書房跑去,那間書房的門平常都是開著的,如果真如她所想的那樣,那他就真的是個陰狠又心思縝密的人,實在太可怕了。

    鄭佳盈衝進那間每天都敞開在自己眼前的書房,頭一次看到了裡面的全貌。

    那是一間普通的書房,只是被放得滿滿的書架上,滿是電子產品專業書籍還有許多資料夾,書桌上也擺放著幾疊資料夾,她衝過去打開,文件的title赫然印著越仁電子的字樣。

    鄭佳盈把那資料夾摔回書桌上,他就是每天在這裡計劃著怎麼利用她家公司的危機,讓自己公司藉機出名的嗎?為了怕她起疑,甚至利用心理戰術讓她主動遠離這間書房,如果他什麼都沒做,又怎麼會怕她起疑呢?

    「那天你不是恰巧經過那的,是嗎?」鄭佳盈轉頭,看到站在門邊的許瑞年,眼神變得銳利有神。

    「當然,我也是參加婚禮的賓客之一。」許瑞年說。

    「為什麼不告訴我?」鄭佳盈皺起眉,無法理解他此時的冷靜。

    「你一直都在說話,而且也沒問我。」

    「所以你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在我上車的時候,就已經籌劃出這整件事嗎?」他明知道她為什麼逃婚,因為她討厭被人利用,哪怕是為她著想的爸媽,他明明知道的……

    所以他才會住在這間高級公寓,所以他才會知道汪明湧住在哪,他們根本就是同樣的人!

    許瑞年沉默,不知是不想解釋還是默認,她已經習慣了他的沉默,如果此時他開始喋喋不休地解釋,她反而會覺得好笑,他並不欠她這個解釋不是嗎?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廂情願。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2-1 07:30 PM

第四章

    這一天,許瑞年來到蘭陽科技簽署合作協議,他和蘭陽的秘密協議是在鄭佳盈家裡簽署的,但他們製造開發機器人零件的協議卻是公開的,需要到公司簽署。

    他直接進了總裁辦公室,不出他所料,那裡只有鄭父在等著他。

    鄭父沉著臉,顯然心情不怎麼好,他把桌上早已準備好的文件丟給許瑞年,許瑞年倒也不惱,在他對面坐下,自在地在文件上簽字,整個過程精簡得像是在簽收快遞,他們都知道這只不過是個形式罷了。

    「你長大了。」鄭父看許瑞年從容地簽好字,終究還是不情不願地開口,「你這是在報復,對嗎?」

    許瑞年看了他一眼,說「我是在幫你們度過危機。」

    鄭父笑了起來,「危機?你和汪家用的不過是同一種手段,只不過一次是我主動上鉤,而這一次是迫不得已,這下你可滿意了,成功擺了我一道。」

    許瑞年正想再說些什麼,辦公室的門在此時被強行推開,一個女人急急忙忙地走進來,鄭父一看來人,臉色一變。

    「盈盈,不是要你在家休息嗎,你怎麼跑來這了?」

    許瑞年的表情產生了些微變化,他轉頭看向來人,左胸處莫名的抽搐帶給他奇妙的感覺,她是鄭佳盈,但又好像不是。

    此時闖入他視線的鄭佳盈,慵懶蓬亂的頭髮經過精心梳理,漂亮地搭在肩上,一身專業的黑色套裝下,踩著雙十公分高的高跟鞋,讓她整個人比例更顯修長,看起來成熟幹練,加上她鼻樑上那副細框眼鏡,儼然是公司的高級女主管。

    「我已經請了好幾天假了,得把工作加倍補回來才行,哪有時間休息。」鄭佳盈說話的同時也向許瑞年看去。

    兩人對視良久,不知從對方眼裡看到了什麼。

    原來她也在這家公司上班,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沒想到會再見到她,許瑞年大方地欣賞著眼前這個職場版的鄭佳盈,她也毫不畏懼他的目光,眼鏡下專注的視線一瞬不瞬地鎖在他身上。

    他們凝滯的目光讓鄭父有點受不了,他咳了聲,擺了擺手說:「這裡沒你的事,做你的事去,沒看見我在談事情嗎?」

    「但我也是來談事情的。」

    「你能談什麼事情?」鄭父有些不耐煩,「叫你出去就出去。」

    「你想方設法跟蘭陽簽了秘密協議,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執行,只是想把蘭陽賣了,替你自己的公司製造話題?」鄭佳盈直接地、鄭重地問許瑞年,她雖然聽到了爸爸的怒吼,視線卻沒有從許瑞年身上移開。

    許瑞年依然沉默以對,當她以為他這次依然會繼續沉默時,他卻開口淡淡地問她,「你覺得呢?」

    她覺得呢?她是在問他啊!

    「如果你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又何必來問我——如果你連親眼看到的事都無法相信,我說的話你又如何能相信?」

    鄭佳盈愣住了,她以為他什麼都不會說,卻好像得到了比答案更加深刻的東西。

    「他那麼小的公司能幹什麼!」倒是一邊的鄭父沉不住氣了,他受不了自己的女兒跟這個男人眉來眼去,「他只是為以前發生的事報復我們而已,你要是對他懷抱希望就錯了。」

    「報復?」鄭佳盈更聽不懂了,而爸爸顯然一副說漏嘴的樣子,不可能多加解釋。

    許瑞年不想參與他們父女之間的對峙,他拿了屬於自己的那份協議,沒跟鄭父打招呼,逕自退場出了辦公室,朝電梯走去。

    背後傳來高跟鞋的聲響,是急匆匆追出來的鄭佳盈,她快步繞到他前面,擋住他的去路。

    「在我進去前,你在跟我爸爸說什麼?他說的報復是什麼意思?那就是他們一開始就篤定你只是在利用蘭陽的原因?」鄭佳盈沒跟他說廢話,既然她爸爸不會說,她就直接來問他。

    許瑞年挑了挑眉,突然發現自己有些不太適應她這身打扮,她咄咄逼人、話中帶刺,好像他是被審問的嫌疑犯,而對於她說的話,他卻意外地並不那麼在意。

    「我在問你!」鄭佳盈有點心急,並不是為什麼事著急,而是被他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看得心裡著急,難不成她在緊張嗎?只是與他單獨面對面而已。

    「別動。」許瑞年出聲,搞得鄭佳盈一愣,只見他將手伸向她的耳邊,她有些畏懼地縮起脖子,只覺得臉頰有些癢癢的。

    他竟然摘下了她的眼鏡!鄭佳盈瞪著眼,無法理解他這古怪之極的舉動,他以為她眼鏡上裝了竊聽器還是怎樣,這件事情有這麼機密嗎?他竟然摘她的眼鏡,他們的關係可沒好到那種程度。

    回來了,那個畏縮難搞又死皮賴臉的女人,許瑞年專注於鄭佳盈臉上閃現出的慌亂表情,看到她這副手足無措的樣子,竟讓他心情非常的好。

    「明明沒有近視,戴什麼眼鏡。」他將她的眼鏡折起來,大方地放進自己的口袋裡。

    鄭佳盈張大了嘴,他以為她一大早闖進總裁辦公室,就是為了跟他討論沒近視的人應不應該戴眼鏡嗎?

    「還給我!」她甚至不太清楚自己要不要為了眼鏡跟他發脾氣,只好心虛地對他喊了一聲。

    「有什麼關係,反正你欠我很多錢,就當抵押了。」許瑞年拍拍自己的口袋,對手中那份合約倒是並不怎麼在意。

    「錢?你不是說不用還了嗎,喂,你怎麼走了?我還有話沒問完……你笑什麼?」

    他笑了?鄭佳盈被自己脫口而出的話嚇到了,她連眼鏡也忘了搶,要問的話也忘了問,她不知道這是不是許瑞年聰明的頭腦想出來的計策,但達到的效果確實非常好。

    許瑞年對她笑一笑,她就忘記所有重要的事,他拍拍口袋,對她勾了勾唇角,瀟灑地從她身邊走過,而她只能停在原地,一臉見鬼的表情,捂著自己的心臟,生怕自己會心臟病突發而亡。

    許瑞年那個人也會笑嗎?

    許瑞年的越仁電子是從他爸爸手裡接管的,當年許父有個很信任的合作夥伴,就是鄭父。

    越仁電子的理念是對產品品質的嚴格要求,所以大部分的工序都採用手工製造,工人方面的成本很高,產量也比不上其他企業,但許父堅持不降低產品的標準,產品價格比其他廠商要貴,因此公司一度陷入資金周轉的困境。

    那時身為合作夥伴的鄭父,向他們訂購了五千組零件,原意是為他們度過危機,實際卻是想藉機壓低價錢,沒想到許父保證給他的已經是最低價,堅決不再降價,因為是緊急訂單加上兩人的交情,這邊工廠已經連夜加班趕製這批零件,那邊合約卻還遲遲沒簽。

    結果產品如期趕製完成,鄭父卻向其他價格更低的工廠訂購產品,這五千組本該用來周轉資金的零件全砸在自己手裡,越仁因此面臨倒閉危機。

    因為這件事,許父與鄭父兩人之後再無往來,而這也是鄭家父母見到許瑞年時,表現出非同尋常的不信任的原因。

    但許瑞年真的是藉著這個機會落井下石,報復當年的事嗎?他自己都不太清楚,也許他心裡是明白的,只是思緒還沒有釐清,身體先一步作了決定而已,等他想通了心中那個答案,他才能回答鄭佳盈的問題。

    按照兩家公司所簽的協議,蘭陽科技會派一個相關的技術人員到越仁電子來合作,與他們一起完成開發,今天就是那個人來他們公司報到的日子。

    許瑞年把手裡的人員資料甩在桌上,背向後靠讓身體完全陷進椅子裡,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卻有種玩味的意味。

    「你是蘭陽科技的技術部門總監?」他的語氣表明此時的狀況確實很有意思。

    鄭佳盈踩著高跟鞋站得筆直,訓練有素地回答,「我的資料寫得很清楚,我可不是靠關係得到這個職位的,所有學歷和證照影本也都放在裡面,貴公司大可放心,我不是來扯後腿的。」

    她這公事公辦還略帶不爽的樣子,讓許瑞年覺得很有意思,就像每天早上喝的牛奶變成了柳橙汁,以為會喝得不情不願,入了口卻覺得還不錯,新鮮又有趣,而她就是那杯帶給他驚喜的新鮮柳橙汁。

    「為什麼來的人會是你?」她跟他公事公辦,他倒不理那套,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向她,「公司間的交流竟然把總監派來了,不會覺得有點小題大作嗎?而且你爸爸也不可能同意讓你來。」

    他們認為他是綁架他們寶貝女兒的罪魁禍首,怎麼可能讓她再入虎口。

    鄭佳盈覺得許瑞年有點怪怪的,以前他有這麼多話嗎?而且他會不會離她太近了?近到她必須把頭抬起來一些才能看到他的臉。

    「我是總監,讓自己外派過來有什麼不可以?」

    「上面不會批准。」

    「我自己部門的事我說了算。」鄭佳盈皺起眉來,他是這種咄咄逼人的人嗎? 他想說什麼,問她是不是為他而來?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一般來說像他這樣的人,連偶然遇見都會覺得傷眼,誰還會主動跑來跟他裝熟啊,鄭佳盈內心咒罵連連,許瑞年自然聽不見她的心聲,但他那老神在在的樣子就是讓她氣炸了。

    「對啦,我就是為你來的,怎樣?」鄭佳盈瞪著他,一鼓作氣,「我就是要親眼來看看你們的技術人員有沒有在認真工作,如果你們成心出賣蘭陽,那一切的源頭都是我,是我的錯誤讓你有機可乘的,我就是要親眼見證因自己一時糊塗,錯信了人所帶來的後果。」

    許瑞年聳了聳肩,與她的激動不同,他永遠都是那張討債臉,鄭佳盈懷疑那天看到他笑是不是光線的視覺效果,或是她產生了幻覺。

    「被我擺了一道,跟被汪家擺一道,對你們來說還不都一樣。」許瑞年說。

    「不一樣!」鄭佳盈立刻反駁。

    「怎麼不一樣,讓你對我這樣死纏爛打?」他問她,都是落井下石給自己帶來好處,又有什麼不同?

    「這……」這個問題讓她愣住了,到底有什麼不同呢?

    「他也騙了你,卻和你那麼親近,而我只是令人生厭的騙子。」

    「別亂說,我跟他才不親近。」鄭佳盈一出口,自己也覺得這回答有點奇怪,就好像她正努力向他證明什麼一樣,她跟汪明湧親不親近,跟她是不是討厭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幸好許瑞年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又或者他已經得到了答案,看起來似乎有點幸災樂禍。

    「祝你在這工作愉快。」許瑞年說,聽在她耳裡格外彆扭。

    「等一等。」鄭佳盈從包包裡掏出信封放在桌上,看著許瑞年說「這是我住在你家時全部的開銷,只多不會少。」

    許瑞年還真的很沒品地拿過去,打開看了一下。

    「那眼鏡可以還我了吧。」鄭佳盈朝他伸出手,「你把眼鏡還給我,我們就誰也不欠誰了。」

    許瑞年看了她兩秒,拉開手邊的抽屜,取出一副眼鏡交到她的手上,不過這是不是代表他們兩清了,還很難說。鄭佳盈接過眼鏡,一看果然是自己那副,竟然有些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他還真的留著,而且還放在離他那麼近的地方……

    鄭佳盈並沒有很多時間,去想那副眼鏡對許瑞年有什麼特別的含意,在她到越仁工作的第一天,她就深刻地領會了許瑞年那句「祝你工作愉快」的意義,簡單來說,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排擠。

    鄭佳盈在蘭陽上班時,知道身邊的每個人都在說她的閒話,拿逃婚的事情取笑她,但那些人礙於她總裁千金的身分,都只敢在背後說她,即使那樣她的日子還是很難熬。

    更別提如今她到了一個新的環境,所有人都是生面孔,第一次見面時就大大方方地當著她的面,稱呼她為那個逃婚的大小姐,這樣的待遇讓她很快就意識到這裡的人到底有多討厭她。

    同在技術部門,連端茶水的小妹都可以公然地無視她,在越仁的第一天,鄭佳盈懷疑自己其實是隱形人。

    本來還指望能有人帶她熟悉環境,看來她的日子真是舉步維艱,真是的,想到她這幾天跟爸媽爭論不休,一意孤行地下了決定,難道就是為了把自己推到這個火坑嗎?別說工作內容,這裡就連個願意跟她打招呼的人都沒有。

    說到底她就是蠢,所有人都告訴她這只不過是許瑞年設計的一場騙局,連她爸媽也作好了今後面對媒體的準備,但她就是會在詛咒許瑞年的同時還不禁去想,那天他跟她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會忍不住去想,如果他從一開始就把她當成報復蘭陽的棋子,他幹嘛不對她好一點?想想看他都做了些什麼,差點把她踢下車,意圖用恫嚇的方式把她嚇出門外,在日常生活上斤斤計較,早餐不按時吃就把她趕出家門,就連裝裝樣子的好臉色都沒有。

    如果他想讓她老實待在他家,好給她爸媽一種她被他控制的假像,明明有更加省事的方法,反正在第一眼時他就認出她是誰,而她並不知道他的身分。

    他並沒有選擇最粗暴的方式,也沒有選擇最溫柔的方式,他只是他自己,也許他本來就那麼傲慢,但就是他那種令人厭惡的真實,讓她始終不能相信,他們之間短暫的相處只是一場騙局。

    她又不是什麼名偵探,無論他的出發點是什麼,事情的結局都是如此,她又何必去糾結,何必執著於一個很可能會讓她失望的答案?

    鄭佳盈每天被自己這種矛盾的心理折磨著,虧她還大言不慚地說要親眼見證自己的錯誤產生的後果,她會來這裡只是因為不甘心,那種莫名纏繞在她心上,時刻都有可能把她搞瘋的不甘心。

    但她一意孤行的下場就是,她連實驗室的門都進不去。

    在越仁待了幾天,這裡的人每一個都很忙碌,鄭佳盈發現這家公司的規模並不如她先前所想的那麼小,事實上他們的訂單非常多,工廠開在印度,佔地面積也很廣,產量也很高,而且他們製作的零件她看過,水準相當高。

    她爸爸一開始就篤定他們沒有開發的能力,這一點不禁讓她產生了懷疑,但真相是怎樣她也不得而知,原因是她被排擠在開發小組之外。

    為了保育型機器人的研發,越仁成立了專門的開發小組,他們有專用的實驗室,而她不知為何被禁止進入實驗室,每天只能無所事事地待在辦公室裡。

    也許他們只是在做做樣子才回避著她,但鄭佳盈又偶爾能偷聽到他們對開發進度的討論,好像真的有在進行的樣子,到底是怎樣,既然她人都來了,在這時候讓她退場可不行!

    鄭佳盈賭著這口氣,他們不讓她參與,她就自己去收集資料,反正這間公司也沒人會過問她的行程,倒是方便她自己行動,她開始變得忙碌起來,只不過跟其他人的忙碌相比,顯得格格不入。

    「等一下,請等一下!」鄭佳盈抱著一大疊資料夾,兩條腿快速地狂奔著,高跟鞋踩及地面發出喀喀的響聲,眼見電梯門就要關了,她不禁大喊並加快步伐。

    但電梯裡的人像是沒聽到她的喊聲,她看到那扇門正在慢慢地闔上,天啊,她只是想搭個電梯而已呀!

    就在那扇門快要闔上時,又慢慢地朝兩邊打開,鄭佳盈被這意外的驚喜搞得措手不及,已經變慢的腳步再次加快,難免施力不當,加上她用力過猛,鞋跟正好卡在電梯與地面的夾縫處,這麼細的鞋跟可是一折就斷的,鄭佳盈失聲大叫,整個人撲進了電梯。

    資料夾掉得滿地都是,而她正撲到那個為她按電梯的人身上,那個人還很好心地扶住了她,讓她的腿能夠有時間使力,及時將自己的鞋跟從電梯縫隙裡拔出來,這次電梯門真的關上了,而她的鞋也倖免於難,鄭佳盈呼了口氣。

    「明明是個小短腿,學人家穿什麼高跟鞋。」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調,鄭佳盈猛地抬頭,正扶著自己的人不是許瑞年又會是誰。早知道是他在電梯裡,她寧願坐下一班,電梯裡還有另外兩個其他部門的人,鄭佳盈見過但不認識,此時那兩個人顯然被這突發事件嚇得愣住了。

    他竟然當著其他人的面說她是小短腿,人怎麼可能十全十美,就是腿短才要穿高的鞋子平衡一下啊,鄭佳盈氣得臉頰發燙,礙於還有別人在場,又不可能跟許瑞年這個總裁大吵一架,她氣呼呼地站好,無言地瞪了他一眼,蹲下去撿一地的資料。

    果然那三個大男人就這麼看著她撿,鄭佳盈低著頭,表情猙獰地撿起了所有資料。

    她不理他,他倒是抓著她不放了,剛才不幫忙,在她收拾好東西站起來後,他卻像突然見到了學生時代的好友一樣,和她聊起天來。

    「看樣子你在這裡過得很充實。」許瑞年說。

    鄭佳盈的臉抽搐了兩下,用假笑還以許瑞年,「多謝關心,仰仗貴公司的優秀員工們,我每天都過得非常充實呢。」

    說著,她大力地拍了手裡資料夾,「光是看貴公司以前業績的資料都夠我忙的。」

    「以前?以前的業績對你來說什麼意義嗎?而且你可以直接去問其他人,何必這麼麻煩,自己收集資料?」

    「不幸的是所有人都不願意回答我的問題,我當然就只能自己收集了。」

    鄭佳盈這下真的確定了,他不是找她聊天的,是有意羞辱她,別以為他板著一張臉她就看不出來,看到她這副落魄的樣子,他心裡一定爽死了,「我想透過貴公司前幾年的業績,分析你們有沒有完成這次合作項目的能力。」

    「是嗎?」許瑞年挑了挑眉角,輕鬆地告訴她,「你不是開發小組的一員嗎?我們有沒有那種能力,你有更直接的辦法去弄清楚。」

    「就是因為我進不了開發小組,才會求其次用這種方法去分析啊,不然你以為我閒得很,跑來研究你們公司光輝的歷史啊?」她咆哮,「要不是你帶頭排擠我,下面的人有樣學樣,你看在眼裡又不管,更助長了這種風氣,我的日子怎麼會難過成這樣,話說你這個罪魁禍首在這裡說什麼風涼話啊!」

    本來她是不想這樣的,在這裡的日子別的事情她不知道,但對於越仁和蘭陽科技的因心怨她已經聽過無數次了,總是有人故意在她身邊貌似無意地說起,就是說給她聽的,好讓她知道為什麼所有的人都排擠她,只因為她是蘭陽科技的人。

    那些閒話雖然刺耳,也刺痛了她的心,但她總是會認真聽完,只因為那正是她想知道並且要面對的事情,她不知道爸爸曾經做過那樣的事,如果那確實曾經發生過,一切也就解釋得通了。

    鄭家確實欠許家很多,卻不應該用這種方式來還,而她也不該在知道真相後就萎靡不振,她要想辦法改變,而現在正是機會。

    鄭佳盈每天都這麼鼓勵自己,對許瑞年也多了幾分愧疚,她本想試著跟他緩和關係,告訴自己再見到他要微笑相迎……她完全忘了!鄭佳盈的臉色有點難看,在她真的見到他時,就只覺得他的臉很欠揍而已,那些家族恩怨全都跟著資料夾掉了一地。

    「其、其實也沒有那麼難過啦……」鄭佳盈乾笑了兩聲,眼睛飄向一邊,「其實我還滿喜歡越仁的環境,真是不錯,比如電梯的縫隙都比別家大之類的……」想不出來,她在這裡沒有任何愉快的經驗,能想出來才怪。

    電梯門打開,一旁的兩個人小聲提醒許瑞年他們要去的樓層到了,沒想到許瑞年黑著臉朝他們使了個眼色,他們就再次把電梯門關上了,還阻止外面等著的人進來。

    等等,這是什麼情況?鄭佳盈咽了口口水。

    「看來你最近壓力很大。」許瑞年沒去管她眼神中的驚異,好像他們是在咖啡廳一樣,悠閒地繼續跟她說。

    「你試試被所有人排擠,看壓力大不大啊。」鄭佳盈小聲說。

    「我還以為你是那種越挫越勇的人,原來你也是遇到困境就退縮抱怨的類型。」

    「我退縮抱怨?」這讓她又不爽了,她向誰抱怨了,他嗎?鄭佳盈再次拍拍手裡的資料,「我要是退縮的話,就舒舒服服地在辦公室裡看漫畫了,還會像這樣到處找資料遭人白眼嗎?」

    他到底把她的努力都當成什麼了啊?真是……面目可憎!

    「資料?只能當成滿足小孩好奇心的玩具而已。」許瑞年伸出手,不客氣地抽走她抱著的資料夾,翻看了一眼,像是丟垃圾一樣放到旁邊職員的手裡,冷冷地對她說「都是些過時老掉牙的東西。」

    鄭佳盈咬著嘴唇,滿臉通紅,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氣的,幹嘛一副對她很失望的樣子,她這副樣子不正是他一心想見的嗎?多少次她受人冷落,他都在不遠處看著。

    「不然你要我怎樣?我又不像你是大總裁,想做什麼都行。」只會在旁邊說風涼話。電梯「叮」了一聲,下去上來又下去,每次門打開都被電梯裡其他兩人按了關門鈕。

    但這次就算是總裁也不能這麼霸道,許瑞年看了看打開的電梯,對她說「知道嗎?你有一個能力是連我都自愧不如的。」

    「什麼?」天啊,她心跳怎麼這麼快,她在激動個什麼勁啊!

    他深深地望著她,淡淡地說「死皮賴臉。」

    死皮賴臉?鄭佳盈反覆琢磨著……混蛋許瑞年!她想大聲咆哮,然而此時電梯裡早已塞滿了人。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2-1 07:30 PM

第五章

    機器人的開發工作遇到了困境,就算沒人告訴她,鄭佳盈也能從最近開發小組頻繁開會這點看出來,要不是他們獲得了什麼重大進展,就是遇到了什麼大麻煩,從他們一個個消沉的表情來看,應該就是後者沒錯。

    她幾次主動表示友好,試圖加入他們,結果也都是熱臉貼別人冷屁股。

    這一天開發小組又在開會,旁聽的還有重量級主管許瑞年,正當所有人對著白板上的圖紙議論紛紛又沒有結果時,會議室的門被一股強而有力的力道推開,所有人因此都閉了嘴,不知道誰敢這麼大膽,在老闆開會時闖進來。

    鄭佳盈衣著整齊,腳上的高跟鞋泛著真皮特有的亮度,鼻樑上的眼鏡反射著精明的光亮,那光亮就落在許瑞年的臉上。

    「誰叫你進來的?這裡沒你的事。」小組負責人,一個矮矮胖胖的光頭大叔慌張地跑過去,要把她趕走。

    鄭佳盈一把推開那個光頭大叔,看都不看其他人,筆直地走到許瑞年所在的位置,也就是橢圓形會議桌最中間的那個位置,不過她不是去找他的,只是因為這個位置可以看到所有人,也能讓所有人看到她。

    「啪!」她的手掌從許瑞年的耳邊掮過,落在會議桌上。

    「聽著。」鄭佳盈就站在許瑞年旁邊,卻無視許瑞年,她一手拍在桌子上,另一隻手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對其他人說「我知道你們不歡迎我,我也知道自己為什麼不受歡迎,就像我不信任你們一樣,你們也同樣不信任我,打從心裡不想和我一起共事。」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有幾個人在擦汗,有幾個人在偷偷地瞄許瑞年。

    而許瑞年只像個雕像一樣沉著臉坐在那,既不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他沉靜如雕塑,默默地感受著身邊女人發出的那股熊熊的烈火。

    「但是我需要讓大家知道,這個企劃不管怎麼說都該是由蘭陽來主導的,不管我們之前發生過什麼,既然大家簽了協議,而你們又確實在行動,那麼我就有權參與。」

    「我們才不要和蘭陽的人共事。」

    「聽著。」鄭佳盈又拍了拍桌子,強勢地打斷插嘴的人,眼神掃過在場所有人,「不管你們願不願意,都必須承認我才是對這個項目最瞭解的人,之前的開發報告都是我送來的,而那時負責和汪氏電子共同開發的人也是我。如果當下遇到了什麼難題,我敢說與其像這樣一天天開會討論,不如把問題點告訴我,你們是真的有在做事,都想把這個項目做出來,並沒有在敷衍任何人,只因為你們對自己有信心,對不對?那就讓我加入。」

    鄭佳盈說的話很有道理,大家都被這個平日中規中矩的年輕人嚇到了,看她整天跑來跑去,簡直就是個獨行俠,還以為她早就放棄跟他們交流,沒想到她還挺會說的……

    「我就覺得奇怪。」這時一直在旁邊當雕像的許瑞年突然開口,「為什麼開發小組裡沒有蘭陽派來的人?我們現在可是合作關係,卻不讓他們的人來開會,這無疑是在緊張的時機製造更多矛盾,還是說你們不滿意我跟蘭陽簽了協議,在給我臉色看?」

    現場發出幾聲尷尬的笑,顯然許瑞年這句話比鄭佳盈的慷慨激昂要管用得多,有人連忙幫她拿了一張椅子,還把一疊開發報告塞進她的手裡。

    鄭佳盈被簇擁著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一頁頁地翻著報告,這些人的水準讓她感到很驚訝,項目的進展比她預計的最佳情況還要快。

    翻報告時,鄭佳盈的眼光自然地向許瑞年那邊飄去好幾次,他又恢復那種高深莫測、惜字如金的姿態,鄭佳盈搖了搖頭,她不明白,他剛才……不會是在為她解圍吧?

    不過幸虧這個小插曲,她總算打入開發小組內部,實現自己來這裡的目的。

    散會後,鄭佳盈追上了先她一步離開的許瑞年,等他真的停下,她又不知該說什麼了。「那個……剛才謝謝你。」鄭佳盈說。

    「謝我?被你爸爸聽到他會氣死。」許瑞年倒是很輕描淡寫,像是根本不感興趣。

    「這跟那是兩回事,而且之前發生的事我也聽說了,這次你能讓員工參與到開發項目來,幫蘭陽度過這一關,我更要謝你,項目的進度非常令人驚訝,我爸爸先前對你們的評價是錯誤的。」這句話她說得無比真誠。

    當親眼看到他們的進度後,她確信他並不是想利用這次事件出賣蘭陽,在放心的同時,她心中又是深深的愧疚,許瑞年跟爸爸簽協議時是認真的,他們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真的嗎?你爸爸一生中有過很多錯誤的決定,但這次不一定是他錯了。」

    「你……我可是代表我爸爸在向你道歉耶。」他卻在這時候潑她冷水。

    「不需要。」許瑞年真的毫不在意,甚至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她,「你怎麼會闖進會議室,不是該默默地研究你的資料嗎?」

    被他這麼一問,鄭佳盈愣了一下,隨即又帶有幾分狡猾地笑了起來,自豪地對他說「因為我這個人最大的強項就是死皮賴臉啊,不是你說的嗎?」

    是啊,再厚臉皮的事她都做過了,卻在這麼重要的事上裝乖巧,那不是太可笑了嗎,她能想通這點還真是拜他所賜。

    「孺子可教。」許瑞年勾了下唇角。

    他又笑了,他又對她笑了,第二次!

    天啊,這次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就像電影裡的慢動作鏡頭一樣刻在心裡,絕對不會有錯,什麼機器人開發之類的都通通滾蛋吧,她可是有個全世界獨一無二的重大發現啊,許瑞年那個人也會笑,除了凶她、騙她、諷刺她外,他還會對她笑。

    鄭佳盈激動得不能自已,因而忽略了走廊的拐角處,有一道充滿嫉妒的陰狠目光死死地盯著她看。

    越仁電子有個非常好的傳統,每年除了年假外,還會帶員工出去短期旅遊一次,由於公司的部門較多,都是幾個部門集合起來,分批出去。

    而鄭佳盈在的時候,正好趕上了技術部門的員工旅遊,去的地方還是著名的溫泉勝地。

    鄭佳盈其實很擔心項目的進度,但她也不能因此阻止別人享受公司福利,開發小組的那幾個人經過一定時間的相處,跟她的關係也有所改善,還主動申請了讓她可以跟他們一起去,人家都釋出善意了,她當然不能打破這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關係。

    而且溫泉旅遊的話,大家心情都會比較放鬆,這也是她跟其他人拉近距離的好時機,這麼想來,鄭佳盈高高興興地回家收拾行李,坐著遊覽車上山。

    不巧的是事情永遠沒有她想像中那麼順利,首先不知道為什麼,身為總裁的許瑞年也一起跟來了,聽說每年的員工旅遊確實會有一隊人是跟總裁一起的,但要看他的心情和時間,要知道這對於其他人來說就像中了頭獎一樣,畢竟能私下巴結總裁的機會可不多,不過對鄭佳盈來說他等於是一個障礙。

    其次開發小組的人減掉她正好是雙數,一間房間只能容納兩個人,也就是說她落單了,而其他部門的人要嘛去時就是成雙成對,要嘛就是明言不願意跟她同一間房,她想跟別人打好關係,但剛入住飯店就成了落單的那個,不過這樣也好,說明她可以一個人享用雙人房,跟總裁的待遇一樣。

    三天兩夜的溫泉之旅,等他們到飯店換好浴衣後,已經到了吃午餐的時間,鄭佳盈沒想到麻煩會來得這麼快,她的行李不見了,也不是所有的行李都不見了,只有一個裝著保養品和證件之類的小包包不見了。

    怎麼可能,她在房間裡找了很多次,她明明記得下車時有把那個包包帶下來,隱約記得到大廳check in時還在,怎麼一到房間就沒了?她找了好幾遍都找不到,就在她一籌莫展時,有人敲響了她的房門。

    來人是財務課的張冰倩,鄭佳盈會知道也是因為張冰倩真的很有名,是財務課的冰山美人,平常總能聽到有人在議論她,但她會來找自己倒是讓人意外。張冰倩說接到遊覽車公司的人打電話過來,說在車裡發現了一個包包,裡面有鄭佳盈的證件,但由於遊覽車公司只負責把人送上來,等到他們回程時才會開上山來接,這時遊覽車已經在下山的路上,加上又是客人的失誤,所以他們拒絕派人把失物送回來,只能自己下山去拿。

    鄭佳盈聽得心都涼了,下山去拿,那不是要浪費很長的時間?但張冰倩又說如果沒人去拿,他們就不會在山下等,會直接把東西帶回總公司,等三天後來接他們時才能帶來。

    如果是別的東西也就算了,裡面可是她這幾天要用的保養品和證件,鄭佳盈心裡嘆氣,剛換好的浴衣看樣子是白換了。

    等鄭佳盈再回到飯店時,午餐時間早就結束了不說,連下午溫泉開放的時間都過了,大家都開開心心地在活動室打乒乓球聊天,只有她灰頭土臉餓著肚子。

    好吧,好在東西拿回來了,但有一點讓她很在意,司機說他習慣在客人下車後檢查一遍是否有遺落的物品,就是怕出現這種情況,但他檢查時並沒有看到那個包包,後來他們都進了飯店大廳,他也準備離開時,有個女人匆匆忙忙地跑回來,說是掉了東西,但在車上找過一遍後也沒有找到就離開了。

    司機形容那個女人的相貌跟張冰倩極其相似,只能怪漂亮的人給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吧,而且那個司機說,她當時好像背著一個包包。

    鄭佳盈覺得背後發寒,她想大概是自己誤會了,司機也表示沒注意那個包包長什麼樣子。

    女人帶包包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又不能因此說明那就是自己的包包,而且張冰倩也沒必要這麼做啊,她為了什麼,讓自己少吃一頓午餐嗎?那她也未免太無聊了吧,她們可是連句像樣的話都沒說過。

    鄭佳盈發現她說服不了自己,但又想不通是為了什麼,乾脆把這件事拋在腦後。

    晚餐時,鄭佳盈確定張冰倩真的在針對自己,張冰倩帶著一群財務課的人輪流跟她敬酒,她這時當然不能得罪越仁的人,尤其人家還主動找自己示好,於是只要有人敬她酒,她就強迫自己喝光。

    午餐沒吃,晚餐也沒吃幾口,還灌了一大堆啤酒,什麼溫泉之旅,根本就是受罪之旅,在其他人都快樂地去泡溫泉時,她卻在房間裡暈得七葷八素,她在想自己到底哪裡得罪了張冰倩。

    等鄭佳盈再醒來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因為頭暈的關係她睡了一會,這會頭倒是好多了,但她覺得自己好慘,她不會就這樣度過三天吧?那個女人是成心讓她玩得不痛快的,不行,怎麼能如了她的意,鄭佳盈算了一下,這個時間室內溫泉應該還開著,而且裡面理應沒什麼人,她說什麼也要去泡!

    賭著這口氣,鄭佳盈獨自一人進了室內溫泉,果然如她所料,裡面一個人都沒有,她探了探水溫,下了池子,發出一聲幸福的嘆息,有人不想讓她舒服,她偏要享受給他們看,看,一個人包場,比他們成群結隊擠來擠去還要棒!

    正在鄭佳盈全身肌肉放鬆,覺得有些昏昏欲睡時,外面更衣室傳來的對話嚇得她全身一顫,也幸虧這時沒人,空曠的空間一點點聲音都會被無限放大。

    那兩個人談話的內容倒沒什麼,關鍵是那兩個人是男的,男人為什麼會出現在女子更衣室裡?而且聽起來他們已經換好衣服準備進來了,怎麼辦?鄭佳盈低頭看看自己光溜溜的身體,最終視線停在不遠處的三溫暖室裡。

    當那兩個男人邊聊天邊悠閒地泡溫泉時一鄭佳盈抱著自己的身體蜷縮在三溫暖室的角落,她快哭了,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只求那兩個人泡完就快點出去,千萬別動什麼蒸三溫暖的念頭,而且他們真的要快點出去,不然她……她會直接在這裡面變成蒸餃。

    溫泉池裡的人顯然並不著急,談天說地聊得非常開心,鄭佳盈頭昏眼花有種想吐的感覺,不知是酒的後勁,還是自己快死了。

    就在這時,她聽到外面那兩人用帶點驚慌的語氣喊了一聲「總裁,你怎麼穿著衣服就進來了?」

    許瑞年對他們點了一下頭,將整個浴池環視了一遍,最終視線定格在三溫暖間的位置,他大跨步走了進去,推開了三溫暖室的門,裡面鄭佳盈蹲在地上蜷縮如小動物,光溜溜、紅通通且滿臉淚光地看著他……

    許瑞年的視線在她身上停頓了兩秒,默默地關上了門,他不會不管自己吧?鄭佳盈幾乎要衝動地開口喊住他了。

    不一會她就聽到外面傳來一句低沉醇厚、語帶威脅的話,「你們兩個立刻把臉埋進水裡數到一百,誰沒到時間就抬頭,我就革誰的職。」

    外面傳來兩聲哀號,然後三溫暖室的門再次被打開,這次許瑞年沒有站在外面看,而是毫無猶豫地走了進來,抱起鄭佳盈那已經被酒氣和熱氣蒸得軟綿綿的身體。

    鄭佳盈其實想嬌羞地躲開他伸來的手掌,但她實在沒有那個力氣,所以她選擇張開雙臂迎向他,在他將自己橫抱起來時配合地環住他的脖子,讓自己窩得更牢。

    許瑞年把她抱了出去,穿過浴室筆直地進了更衣室,這一路她根本不敢看四周,把頭深深地藏在他的懷裡。

    許瑞年把她放到休息椅上,拿來大毛巾蓋在她頭上,亂擦一通然後將她包了起來,他問「哪個是你的櫃子?」

    鄭佳盈虛弱地指著一個方向,他快速過去打開,取出她的浴衣,以神奇的速度把浴衣套了上去。

    「總裁,時間到了。」浴池的方向傳來一個人的聲音。

    許瑞年理都沒理,專注地繫好她浴衣上的帶子,再次將她橫抱起來,不忘提上她洗澡時帶來放保養品的小籃子再離開。

    應該說幸好已經這麼晚了,一路上都沒有碰到公司的人,不然鄭佳盈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轉眼間就來到鄭佳盈的房間,許瑞年用腳踹開她房間的門,把她抱進來放到椅子上,再回去把門關好鎖好,鄭佳盈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但看到許瑞年把門鎖上,他沒走反而回來時,她意識到現在放心還太早了。

    許瑞年繃著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半天都沒說話,看他的臉色,不會是氣到說不出話來吧?

    「那個……能不能幫我倒杯水?」鄭佳盈艱難地開口,她可能蒸到脫水了。

    許瑞年的嘴唇抿得更緊了,他轉身大踏步走到桌前,倒了杯水拿回來給她,接過那杯水,鄭佳盈一口氣喝下去,但當她放下杯子時,已是滿臉淚花。

    「喝了那麼多啤酒後,跑去男浴湯泡溫泉,這時候才記得要哭?」許瑞年冰冷的話砸在鄭佳盈此時脆弱的心裡。

    她也不想哭得這麼莫名其妙啊,有必要說得那麼狠嗎,她又不是哭給他看的,只不過突然想到自己已經夠倒楣了,被人牽著鼻子耍來耍去,到頭來還要看他凶巴巴的臉色,他對她凶……歸根究柢還不都是他的錯。

    「誰教你白的黑的不買,非要開一輛藍色的車。」

    鄭佳盈的委屈來得突然,火氣來得更是莫名其妙,聽得許瑞年一頭霧水,「車?」

    「就是你開的那輛藍色的車啊,那天我根本沒打算真的逃婚,你幹嘛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開那輛車經過,都是因為你,我才會一步錯步步錯,落得現在被人冷落排擠、說閒話,還要被人凶,全是你的錯,碰上你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

    許瑞年更加搞不懂了,她激憤的指控明顯沒什麼作用,不過她說遇到他是她倒了八輩子楣,那還真是彼此彼此。

    「我要你下車你不聽,還威脅我,死皮賴臉吃我的、穿我的,給我惹了無數麻煩,到頭來還要賴到我頭上?」這他可不能裝沒聽見。

    「你閉嘴!」鄭佳盈大喊,她頭暈得更厲害了,這個時候實在不適合生氣,但她哪裡控制得住,「我給你惹麻煩?分明是你在等著看我笑話,你說你除了冷落我、凶我外還做過什麼?你就是愛看我被別人欺負,愛看我出醜。」

    說著說著鄭佳盈覺得更委屈了,一想到自己進了越仁後災難不斷,現在還莫名其妙被一個女人盯上,他公司的人要搞死她才滿意嗎?而他就只會在一旁看著,好歹她會來這裡是因為他,要不是因為心中還存有對他的信任,誰會放著好好的總裁千金不當,跑來這裡受罪。

    「他們都說你跟蘭陽簽協議是不懷好意,但我不信,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這個人自視甚高,誰也看不上,用手段報復就等於做了跟他們一樣的事,你對這種事情很不屑,如果真要報復也會堂堂正正地讓對方認輸,讓他們無法為自己的失敗找到任何理由,從此一蹶不振,再也沒有與你為敵的膽量,你就是這樣一個讓人討厭的人。」

    更何況他的對手可是她爸耶,爸爸的經營理念也許有問題,要讓她接受爸爸曾經做出這麼不光彩的事,他以為她很好受嗎?但她沒有屁滾尿流地逃回蘭陽,而是選擇留在這裡,留在這個所有人都敵視她的地方,就是因為她接受了那個錯誤,想要修正那個錯誤,才會這麼努力,但她的努力又換回來了什麼?有人會理解她嗎?

    鄭佳盈沒發現自己像個正在對丈夫抱怨的小女人,她只是很委屈,非常委屈,這成了一個發泄口,一時間自己心中的委屈全都湧了出來,那些被她刻意淡化、刻意忽視而讓她傷心的事,在箱子裡被壓抑得太久,此時箱子的鎖動了,就一發不可收拾。

    鄭佳盈的淚水決堤,本來只是小聲的抽泣,隨著她越說越激動,有轉為號啕大哭的趨勢。

    千萬不要試圖跟女人講道理,因為你根本不會懂她們所謂的道理,許瑞年深刻地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他只是想說她沒大腦,光著身子跑去男浴湯而已,她卻翻箱倒櫃,他聽得懂的、聽不懂的事一股腦全部倒出來,好像唆使她去男浴湯的人是他似的。

    面對一個不知道為什麼全是自己的錯,害得她哇哇大哭的成年女性,許瑞年無措地對她嘆了口氣,好在除了車子的部分,其他方面他還是能聽懂一些,而且她似乎真的很看得起他,把他說得好像什麼運籌帷幄又高深莫測的高人一樣,他哪有那麼厲害。

    許瑞年伸出手,竟然想去拍拍她的頭,幸好在她發覺前,他及時把手抽了回來。

    「那你想怎樣?因為你看得起我,所以我也必須跟其他人不同,袒護你、罩著你,讓你過得風生水起嗎?這就是你所希望的?」

    許瑞年承認自己缺少了與女性交流的才能,即使在這個時候,她在他面前哭得像個淚人一樣,他卻想不出半句好聽的話。

    鄭佳盈擦了把眼淚,「我又沒有那麼說。」

    「沒錯,因為你心裡也很清楚,那樣解決不了任何事,我的袒護只會讓其他人表面上跟你和和氣氣,實際上卻讓他們對你更加反感,想要獲得他人的認可,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們承認你這個人,這才是你的想法不是嗎?」

    鄭佳盈的哭聲突然止住,她有些驚訝地抬頭看他,他的臉上竟有幾分窘態。

    「你說過,你在蘭陽的職務是貨真價實的,你來越仁也不是來玩的,你以前因為總裁女兒的身分,一定也曾被人貼上標籤,但你度過了那段時間,讓大家承認了你的能力不是嗎?那麼同樣的事情為什麼不能再重來一遍,我以為你已經習慣了。」

    「你才習慣了呢,說得好像我命中犯賤一樣。」鄭佳盈語氣不善,但奇怪的是剛才還痛不欲生,這時心情倒是平復了不少。

    就如許瑞年所說,她這個敵對公司的人如果一來就受到總裁的包庇,不僅無法跟其他人打好關係,反而會越來越糟糕,難道說他就是明白這點,所以才一直視而不見?

    她不禁想到自己剛進蘭陽工作時的情景,那時她還是個小職員,整天加班,想快點做出一點成績,那時總有一些閒話飄在她耳邊,總裁千金這麼拚命幹什麼,反正到時候肯定會嫁一個好人家的……她那麼拚命一定是做樣子的,為以後升職鋪路……有個總裁爸媽命就是好,即使出了錯也沒人敢追究。

    就連她爸媽也時常說她,讓她上班只是為了讓她有點事做,她的任務是以後嫁一個對公司有用的人,幹嘛把自己搞得那麼辛苦,但眼前這個男人他卻說,如果所有人都用有色眼鏡看她,那她就證明給他們看好了,他們是錯的。

    「你知道嗎?其實我的興趣是美術,從小我就夢想著自己將來能成為一個畫家。」

    鄭佳盈吸了吸鼻子,這種事她沒告訴過任何人,「本來我想考專業的美術大學,但那時公司缺乏技術方面的人才,我爸媽整天都很苦惱。」

    「所以你就報了一個自己完全不感興趣的科系?」許瑞年說。

    鄭佳盈點頭,「只是沒想到我一心想幫他們一點忙,但他們最後還是說,我只要聽他們安排嫁人就好了,那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幫助,也許我所有的堅持都是錯的。」

    「那也要等堅持到底,看到了結果才知道。」

    「你這是在鼓勵我、安慰我?」她都有些受寵若驚了,「還是說信任我?」

    許瑞年眼角抽動兩下,他今天話真是太多了,「哭夠了就別再給我找麻煩。」他竟然無視她,轉身就走。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2-1 07:32 PM

第六章

    鄭佳盈有種感覺,今天的許瑞年好像跟平時不太一樣,今天的他不是那個執著於早餐的寡言上班族,也不是那個心思縝密讓人畏懼的總裁,今天的他更像是一個……朋友?

    「等等!」她做的一切都只是出於本能,在大腦作出判斷之前,她已經朝他的背撲了過去。

    不能讓他走,如果他走出了這扇門,明天他又會變成那個喜怒不形於色,讓她看不透、摸不透的人,她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鄭佳盈整個人結結實實地撲在許瑞年的背上,只感覺他的背脊一僵,瞬間繃緊的力量竟然那樣真切地傳回她的身上,讓她心頭一緊。

    許瑞年依舊是許瑞年,只停頓了一下,頭轉都沒轉就繼續往前走。

    「我說等一下!」鄭佳盈覺得自己恐怕真的習慣成自然了,竟然還覺得他對自己的無視挺有意思的,她雙手拉住他的手臂,逼得他不得不再次面對她,當然是用一張超級不耐煩的臉,不過這張臉她也已經習慣了。

    「你現在可以回答我為什麼要幫蘭陽了吧,你也想讓兩家忘記之前的不愉快,今後多一個合作機會?」

    鄭佳盈樂觀地想,因為她現在確定他真的很重視這次合作,那他的想法會不會跟她一樣,都希望能藉此化解兩家的恩怨呢?那他們今後一定會有很多共同話題。

    沒想到許瑞年很篤定地搖了搖頭,「不想。」

    「那是為什麼?」

    「我說過,一切的事都只是別人的想法,我沒有必要去解釋。」

    「你不要這麼酷好不好,我又不是要你解釋,只是……好奇,好奇行不行?」

    她閃動著大眼,這時她沒戴那副讓自己顯得精明能幹的眼鏡,也沒踩著那雙能給人壓力的高跟鞋,她小小一隻,一邊表示出對他的提防,一邊又賴皮地纏著他,倒是很像他所熟悉的那個她,只不過……許瑞年移開了視線。

    什麼意思,看都不想看她了?鄭佳盈低頭看了自己一眼,臉色頓時大變,難怪剛才他身體瞬間僵硬,她都能感受得那麼真切,她浴衣的領口是什麼時候敞這麼大的?

    一定是在更衣室時比較急迫,她又昏昏沉沉,他只是簡單用衣服把她裹上,剛才她用力過猛的一撲,那本來就繫得很鬆的帶子鬆開了。

    鄭佳盈像隻烤熟的蝦,覺得自己身上直冒煙,下意識想拉住領口,就在這時,她腦中一個聲音忽然制止了她理所當然的動作,不行!如果她鬆手他一定會走的,他肯定就是這樣想的。

    「我可以走了嗎?」許瑞年的問題來得很是時候。

    「不行!」鄭佳盈拉著他的手臂,耳根燙得都要融化了,還是堅持不鬆手。

    這是他的計策,想一想她的裸體他又不是沒見過,比那過分的事都做過了,反正他對她一定沒興趣,不然怎麼可能像在玩洋娃娃一樣,那麼冷靜地幫她穿衣服、擦身體,還有那次,他明明可以做到最後的……

    他對她沒有興趣的事實和從前那些被她有意淡化的記憶,這時在她腦袋裡跑來跑去。

    鄭佳盈全身僵硬到快斷氣的樣子,讓許瑞年著實想不通她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竟然在一個男人面前大敞胸口還不放人,他只是長得比較黑而已,並不代表他臉皮跟她一樣厚,可以在這種情況下無動於衷。

    「總之你回答問題才能走。」鄭佳盈認定自己很安全,像是表明她不吃這套一樣,往他身前湊了一步。

    許瑞年視線稍微往下,就能看見她胸前的春光,而她又那麼矮,為了看她不低頭是不可能的,許瑞年的拳頭攥了攥,狠厲地瞪著她,鄭佳盈揚起下巴,更覺得自己這招很有效,讓他退無可退,只能招供。

    「是為了你。」

    「嗯,什麼?」她不知死活,耳朵更往他嘴邊靠了靠。

    就算是忍者也有忍無可忍的時候,許瑞年空出的那隻手一把托起她的下巴,擺正她的頭,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

    「唔!」鄭佳盈瞪大了眼睛,鼻間吸入的全是他的氣息,嘴唇濕濕的,有點痛,他在吹咬她的嘴唇,他……他在吻她?

    許瑞年是在吻她,他像是泄憤一樣,吸吮著她那張碟喋不休問個沒完的小嘴,她是在挑釁他嗎,還是覺得他真的是性無能?

    他捏住她的下巴,硬是撬開她的嘴,火舌直探入她的口中,嗅著她的芳香,與她閃躲的粉舌糾纏,他甚至挑逗她喉間那敏感的位置,讓她的喉頭說不出的搔癢,心臟也跟著劇烈地顫動起來。

    鄭佳盈後知後覺,在感覺到自己兩腿有點發麻時,才想起來現在不是拉著他手臂的時候,而是該推開他啊,但他強勢得不容她掙扎,她試圖推開他,他卻托著她的腰將她抱起來按在牆上。

    ……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2-1 07:33 PM

第七章

    「喂,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啊?」

    一大清早,所有人才剛睜開眼,準備去餐廳集合吃早餐,此時飯店的庭院裡,一高一矮兩道人影,高的大跨步朝前走,矮的加緊步伐在後面追,這兩個人恐怕是整間飯店裡唯一一對整夜沒睡,太陽升起時還十分有精神的人。

    許瑞年來這裡只是為了散步,沒想到他才清靜了沒幾分鐘,鄭佳盈就不知從哪冒出來,然後一直像這樣在他屁股後面追著他,問他是不是喜歡她,而且她看起來怎麼神采飛揚的?這讓他的臉更陰沉了。

    他搞不懂女人,尤其搞不懂這個女人,他用一整個晚上的時間作好了最壞的打算,結果她卻面帶笑容地跑到他面前,這怎麼可能!

    「只是一句話而已,真的那麼難嗎?」鄭佳盈繼續圍著他轉。

    她是專門來找他的,這個問題困擾了她一整個晚上,但是她不是來找他興師問罪的,這讓她自己都覺得有點意外,本來她以為自己會沮喪頹廢,傷心得要死,畢竟她的第一次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沒了耶。

    可是她睡不著不是因為傷心,她的心反而撲通撲通地狂跳著,導致她的腦子裡全是他的面孔,他專注地看著她,他溫暖的大掌觸摸著她的肌膚,他帶著汗濕的男性體溫……啊,想得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用被子蒙住頭了。

    鄭佳盈並沒有感到傷心,內心倒有幾分雀躍,這是怎麼回事?是因為她耳邊總是回響著他那句「為了你」嗎?

    「許瑞年,你別吃過就不認帳好不好?」她好累,追不上了,他走一步相當於她走兩步,鄭佳盈站在原地大聲朝他喊。

    許瑞年的身體僵硬地定在原地,鄭佳盈笑了笑,果然還是得用這招,於是她繼續加大音量,「難道昨天的事你都忘了嗎?昨天喝了酒的人是我,不是你。」

    許瑞年一個一百八十度轉身,風一樣的來到她的面前,眼神複雜又窘迫,鄭佳盈很得意自己能讓他露出這種表情,自滿地笑了起來,而她在許瑞年心中的形象已經從死纏爛打升級到匪夷所思了。

    「你就真那麼想讓所有人知道你昨晚的壯舉嗎?」他的聲音跟她不同,是一整晚沒開口的乾澀。

    鄭佳盈立刻閉嘴,反正她的目的就是讓他聽自己說話,又不是真的要激怒他,或者把全公司的人都叫起來聽他們的……親密事,她縮了縮脖子,「誰教你不理我的。」

    「我沒有不理你。」許瑞年不自在地把臉扭向一旁。

    「那你倒是回答我啊,你是不是喜歡我?」

    「你……」許瑞年快被她逼瘋了,她接受現實的能力也太強了吧,他可是反省了一整晚,都無法接受自己真的做了那麼卑鄙的事,他強要了她,會對她造成多大的傷害,那可是她最珍貴的第一次。

    「我怎樣?」她昂著頭,等他的下文。

    糟糕,他怎麼又想吻她了,真是不記得教訓,許瑞年暗罵自己得寸進尺。

    「你的眼鏡呢?」他問她。

    眼鏡?鄭佳盈眨眨眼,不明所以地在身上找了找,從口袋裡掏出眼鏡交給他,他幹嘛要她的眼鏡?

    許瑞年雙手拿著那副眼鏡,端端正正地架在她的鼻樑上。

    「什麼意思?」鄭佳盈問。

    「轉換成工作狀態,現在不談私事。」許瑞年說。

    「啊?怎麼這樣,你真想不認帳啊?」眼看著鄭佳盈又要開始發揮她厚臉皮的功力。

    「回去以後告訴你。」許瑞年硬生生中斷了她的長篇大論。

    天啊,看到鄭佳盈臉上露出那種得逞的笑容,他突然好想逃,早該知道他愛上了一個不得了的女人,她的笑容並不像在諷刺,那麼說她不怪他?還興致勃勃地來問他,不怪他連個像樣的理由都沒有就強要了她?

    許瑞年身體僵硬,面色猙獰地盯著她,試圖從她臉上找出一絲偽裝的痕跡,他不能理解她為何這麼輕鬆,除非她真的不怪他,可能嗎?這種天大的好事會一次又一次落在他的頭上嗎?他的喉結動了動,想問又不敢問。

    比起她問的問題,他對她又何嘗不是滿腹疑問,只是他問不出口。

    「對了,昨晚的事,我可沒有怪你的意思。」應該說是想怪他、想為自己喊冤,卻發現完全沒有那種心情。

    太可怕了,她有讀心術嗎?許瑞年愣愣地看著她把要說的話都說完了,才心滿意足地從他身邊跳開,和她相比,他真是太沒用了。

    回到公司後,因為開發小組要趕進度,鄭佳盈馬上變得更加忙碌,她倒也沒再追問許瑞年那個尷尬的問題,那多少讓他暫時鬆了口氣。

    回去後,許瑞年就一頭栽進了書店,根據「如何抓住她的心」精裝版所記載,在跟心儀的女人說話時一定要顯得有耐心,不能黑臉,要注意傾聽她的每一句話,哪怕內容再無聊。

    在第一次表白時要作好充分的準備,讓她認為她將是你一生的摯愛,表白時可顯出略帶緊張的樣子,但語言切忌拖泥帶水,容易讓人抓不住重點而失去耐心。

    當然一切的前提都在於玫瑰、紅酒、夜景的準備工作,如果準備工作不足,在一個寒酸的環境下,不管你的語言有多麼動聽,都會讓對方覺得她很廉價。

    許瑞年坐在辦公桌後,眉毛皺得跟什麼似的,就因為一連幾天他都是這種表情,連秘書都減少了來他辦公室的次數。

    廉價……他死盯著那兩個字,回想了一下他的準備工作,一杯水?

    他大力地翻過那一頁,這種馬後炮的書有什麼用,香檳、美酒、小提琴他難道不懂嗎?電視上看太多了,要是來得及還需要專門去買書嗎?沒有一本書裡面寫到,如果不慎與對方發生關係之後,該怎樣表白才顯得真誠,全是一些印來騙錢的垃圾。

    他能怎樣?先要了她,然後等著她問自己是不是喜歡她,再悠閒地答一句「是」嗎?

    就算他從來沒有過戀愛經驗,也想得出這種男人有多讓人討厭,沒錯,他就是從來沒交過女朋友,從來沒有喜歡過女人,對女人根本毫無對策。

    他偷偷拿出壓在文件最下面的一面小鏡子,這也是書上寫的,要時常審視自己的微笑,他哪有什麼微笑,無論什麼時候看都是一張欠揍的臉,像他這種除了工作什麼也不會的人,除了談生意,連跟別人正常相處都有問題的人,哪有什麼讓人著迷的微笑!

    而她呢?她是從小生活優渥的千金,接受最好的教育,卻沒有大小姐的脾氣,她迷糊、膽小、厚臉皮,卻又堅強直率、富有責任感,她的一切都讓他招架不住,而她的家人從小就將她好好地保護起來,可不是為了讓她糊塗地失身給像他這樣,連表達情感都不會的男人。

    她的笑容是代表接受那件事,還是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她認命了?他分辨不清,只知道自己實在不算是一個好對象,她跟他實在太可惜了。

    正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人無預警地推開,許瑞年憑著他冷靜的性格才沒有尖叫,而是以最沉著快速的動作,把手裡的書和那面鏡子全都丟到抽屜裡。

    進來的人是鄭佳盈,她抱著一份文件,眼鏡下的臉有著淡淡的粉色,顯得精神很好,許瑞年的心跳為此漏了半拍。

    「你進辦公室從來都不敲門的嗎?」他聽聽自己的聲音是否還算正常,會不會太凶了點?他只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而已,不過還是太凶了。

    「那種事無所謂啦,你看看這個。」鄭佳盈把文件擺在他面前,根本沒注意他臉上尷尬的表情,興奮地告訴他,「關於機器人手臂關節的問題解決了。」

    許瑞年拿過文件看了一下,真不愧是他組織的小組,這麼快就突破了最困難的部分,不過他真的高興不起來,她沒發現他有什麼不對吧?

    「你猜關鍵的突破點是誰想出來的?」鄭佳盈自豪地指指她自己,「是我,大家都誇我好厲害,你說是不是?」

    「還不錯。」哦,就不會說點讚美的話嗎?許瑞年暗罵自己。

    他冷淡的態度讓鄭佳盈眼中的光彩暗淡了幾分,但她馬上又提起精神,笑著對他說「你說過,任何執著不到最後都不知道是對是錯,對不對?」

    「你現在知道了?」許瑞年看她。

    「小組裡的人今晚要幫我辦歡迎會呢,雖然來得稍微晚了點,但他們說歡迎我的加入。」她開心地說出重點。

    她做到了,她不僅為對自己家族來說至關重要的項目出了一份力,還獲得了其他人的認可,周圍的人不再只是看她的身分去評論她,而是根據她這個人作出評價,只是她最想知道那個人對自己的感覺,卻還是無從知曉。

    他就知道她能做到的,在這方面他可是一點也沒有為她擔心過,如果連他都無法拒絕她,那麼他想不出這世上還有什麼人能一直與她為敵。

    「別再被灌酒了。」許瑞年說,看到她的笑容是比什麼都好的事。

    「不會啦。」鄭佳盈笑了笑,見他的手壓在一疊資料夾上,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處理,她想自己出現該不會打擾了他的工作吧,那也難怪他一臉不自在了,「那……我走了?」

    許瑞年點頭。

    出了辦公室的門,鄭佳盈原本掛著笑容的臉塌了下來,他就這樣讓她走了,什麼也沒跟她說,甚至表現出她很礙事的樣子。

    回公司後就告訴她答案,不是他跟她說的嗎?她特地等了這麼多天,他都沒有主動去找她,她才找了個藉口來見他,結果他還是如往常那樣冷漠。

    是不是她想太多了呢?她覺得他可能有點喜歡她,會不會只是她誤會了?而他用沉默回避的方式讓她自己領悟這點,讓她不要再纏著他。

    她也沒有那麼纏人吧,雖然被他形容為死纏爛打,但在這種事上,她可不想當死纏爛打的那一個,她只是很想要知道他對自己的感覺而已。

    接下來的幾天,鄭佳盈都加班到很晚,現在正是項目進行到最關鍵的時候,她每天不是在實驗室,就是在辦公室,其實要說忙也沒有忙到那種地步,但她想讓自己忙起來,不然她又能用什麼堵住自己心中那點小小的失落。

    但她沒有注意到,跟她一樣,許瑞年辦公室的燈也很晚才關,許瑞年一向生活規律,信奉朝九晚五的作息,除了自己沒必要不加班,也鼓勵員工不要加無謂的班,可是現在明明沒什麼事,也連著幾個晚上都很晚才離開。

    或許鄭佳盈永遠都不會注意到,但這就是他關心她的方式,他知道自己幫不了她什麼,只是確認她九點之前都會離開公司,這會讓他覺得很安心,這說明她還是有在注意自己的身體。

    但有些時候也會有例外,比如這天都已經過了十點,技術部門的燈還是亮著,許瑞年遠遠地確認過幾次後,終於坐不住了。

    這麼晚才走,到家都幾點了,晚睡對身體可不好,而且晚睡就意味著晚起,晚起就說明沒時間吃早餐,早餐對身體是相當重要的,她這樣就會一次錯過兩個維持身體健康的重點了,這可是件大事。

    許瑞年決定親自去提醒她,然而當他走進技術部門時,看到的不是拚命加班的鄭佳盈,而是趴在桌子上低聲打著可愛的鼾,正睡得香甜的鄭佳盈。

    不知是她最近太拚命,還是她的生理時鐘太頑強,許瑞年走過去看了她一會,看她的樣子一時半刻是不會醒的,這可不是打瞌睡那麼簡單,她的口水已經流到文件上了……

    許瑞年輕輕地救出那幾張岌岌可危的文件,一手將她的手輕抬起來,在她抿嘴吸口水的時候,另一隻手趕快抽出文件,再慢慢地放下她的頭。

    嗯,可是她這樣睡不會扭到脖子嗎?他左右看看,看到她的外套,他把那件衣服疊起來,這次就熟練許多地抬起她的頭,把疊起來當成枕頭的外套塞給她。

    看到鄭佳盈明顯舒服了幾分,許瑞年又在琢磨,她這樣睡不會著涼嗎?感冒了怎麼辦?於是把自己的西裝外套脫下來,小心地披在她的肩上,他的衣服對她來說夠大,當然也夠暖和。

    一切都處理得很好,許瑞年才想到,他不是應該把她叫起來回家睡的嗎?算了,他拿著那份沾到她口水的文件,隨便找個地方坐下,他想等她醒了再說吧,於是默默地看起文件打發時間。

    辦公室裡再次安靜了下來,只聽到不時傳來的輕微鼾聲,還有紙張翻動的聲音。

    而在辦公室外,第三個這麼晚還沒走的人,透過玻璃牆將剛剛發生的事看得清清楚楚,那個人就是財務課的張冰倩。

    張冰倩知道這幾天許瑞年都很晚才走,今天特地帶著自己親手做的宵夜等到這麼晚,想拿給他吃,但他辦公室裡沒有人,她找了半天,最後在這裡找到了他。

    張冰倩順手把宵夜丟在垃圾桶裡。

    那天鄭佳盈醒來已經是半夜兩點的事了,而最讓她頭痛的是,她看到了離自己不遠,睡得比她還死的許瑞年,怎麼叫都叫不醒,最後是她開著車,把半夢半醒中的他送回家的。

    是他替她披上衣服的,他是專門守著她的嗎?除此之外似乎沒有別的解釋,這讓她的心情又好了起來,真奇怪,為什麼自己的心情會隨著他一個小小的舉動,就有如此大的起伏呢?他對她到底是怎樣啦!鄭佳盈沒注意到,在自己抱怨的同時,臉上卻露出掩不住的笑容。

    當鄭佳盈告訴她爸媽,她可以百分百保證保育型機器人會在規定的時限完成時,她爸媽都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他們不信越仁那種做機械零件的公司,竟然真能開發出那種高科技產品,他們更不相信許瑞年還真的用心去做。

    看到爸媽臉上驚訝的表情時,鄭佳盈心裡湧上一絲自豪,好像在說,誰教你們不相信我,我就說他不是那種人。

    本來已經不抱希望的鄭父,更有了親自到越仁的實驗室看看的衝動,但最終他克制住了,鄭佳盈知道他在顧忌什麼,但她並不拆穿,她相信一切都會變好,總有一天他們會突破僵局,因此她要更努力地工作,做好這個重要的項目。

    這天鄭佳盈在員工餐廳吃飯,腦袋裡在想下午的實驗可能存在的問題,正在出神的時候,有個人坐在她眼前的位置,餐廳那麼大,空位那麼多,那個人卻偏偏選在她面前坐下,這讓鄭佳盈不得不提高警覺,誰教那個人就是她一直很在意的張冰倩。

    不只是溫泉那次,雖然她們並不在同一個部門,但之後鄭佳盈也沒少受到張冰倩的照顧,其實她一直想問張冰倩,自己到底是哪裡得罪她了,但礙於沒有證據,加上她並沒有把心思放在這件事上,這件事一直沒有解決,沒想到張冰倩卻主動找上她了,她撫了撫鼻樑上的眼鏡,讓自己顯得十分冷靜。

    「我就是討厭你這種假惺惺、裝勤奮的樣子。」張冰倩這次完全沒跟鄭佳盈客氣,她端著一杯咖啡,美艷的臉揚起來,高傲地用下巴看鄭佳盈,「本來就不受歡迎,留在這裡也只是暫時的,老老實實待著就好了,你卻一直不停地出鋒頭、引人注目,你就那麼想讓所有人都圍著你轉嗎?」

    鄭佳盈左看看右看看,最後看她,問「你說的是我嗎?」

    「廢話,每天在總裁面前搔首弄姿,不是你還會是誰?」張冰倩瞇起眼,小聲而狠毒地告訴她,「如果你想爬上那個人的床,那就別作美夢了,告訴你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呃,但我已經上了啊……鄭佳盈差點就要脫口而出,不過她真的很不爽,為什麼只是坐在這吃飯而已,都要莫名其妙被人教訓?還是一個之前幾乎沒說過什麼話,卻總是在小地方算計她的女人。

    鄭佳盈本來沒必要跟別人彙報自己的感情問題,但她咽不下這口氣,她也口氣不太好地反問張冰倩,「我才沒那麼想過,再說他未婚、我未嫁,就算我們之間真有什麼,也輪不到你來說吧,不然我去問問你們總裁,就說財務課的張冰倩要我別作美夢打你的主意,問他你說得對不對。」

    張冰倩的臉色頓時變得很不好看,態度也沒有開始時那麼強硬,還對她擠出一個笑容,「你看,我好心提醒你,你怎麼反倒埋怨我呢?我也是看在大家都是女人的份上,不想讓你受傷嘛。」

    鄭佳盈當然不會相信她,但張冰倩也不傻,見鄭佳盈明顯不信,她壓低聲音,猶豫了一下才告訴她,「你真的不知道嗎?喜歡上那個人,到頭來受傷的只是你自己,總裁他是不會真的喜歡你的,我知道他很注意你、關心你,但那些都是假像,是他為了達到目的而設下的陷阱。」

    真是越說越可怕了,不過從別人口裡聽到許瑞年很注意她、關心她,她竟然覺得滿開心的,哎,她是不是病了?

    「總裁的爸爸可是被你爸爸逼死的。」張冰倩說。

    鄭佳盈愉悅的心像是冷不防被人劃了一刀,那刀太銳利,劃出一道很深的傷口,血卻還沒流出來,她呆呆地看著張冰倩,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張冰倩因鄭佳盈的反應,露出一副意外之極的表情,「難道你真的不知道?七年前因為你爸爸的決定,害得越仁面臨破產,而總裁的爸爸因為自己錯信了人,把公司帶入困境而自責不已,自殺了。」

    「自、自殺了?」七年前她還在求學,對公司發生的事並不瞭解,只知道的確是爸爸害慘了越仁,可是自殺什麼的根本沒人告訴過她。

    「你說謊!」鄭佳盈狠厲地看著張冰倩。

    張冰倩雖然被她的眼神嚇到了,仍再接再厲地說服她,「不然你以為總裁才三十幾歲就坐到那個位置上,而全公司的人還很信服他是為什麼?就是因為當年面對他爸爸的死,他毅然選擇代替他爸爸接管公司。

    那時他還那麼年輕,為了讓自己像個總裁,他不再隨便對人微笑,不再說些廢話,為了讓員工信服他,竭力表現出沉穩的一面,將所有精力都投入重振公司上,就是因為他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裡,所以即使公司的情況很困難,卻沒有一個人主動提出辭職,都死心塌地地跟著他,才有了今天。」

    「這……」

    「你懂了嗎?他以前根本不是現在這樣,可以說他放棄了他人生中最好的時光,而這些都是拜你們所賜,你說他怎麼可能真心對你好、愛你呢?」

    這怎麼可能,她從沒聽許瑞年說過,他只是話少了點、表情可怕了點,但她就是喜歡那樣的他,她就是喜歡……都是被爸爸害的?

    鄭佳盈反覆去扶自己的眼鏡,卻掩不住眼裡的動搖,她看著張冰倩,聲音有些顫抖,「你說的都是真的?」

    張冰倩點頭,「我是不知道他試圖接近你有什麼目的啦,但我覺得你最好認清現實,不要對他投入太多感情。」

    「因為我們都是女人?」鄭佳盈笑了笑,才不信張冰倩會這麼好心。

    張冰倩見她算是聽進了自己的話,也省了那些虛偽的藉口,說「我是最近幾年才來這工作的,但是這裡還有一些七年前的老員工,總裁為了博得大家的信任花了多少時間,眼看著他和你走得越來越近,那些老員工心裡會舒服嗎?我只是不想讓他的心血都因你而白費而已。」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2-1 07:33 PM

第八章

    張冰倩喜歡許瑞年,這點鄭佳盈不必問也沒興趣問,她知道這間公司暗戀許瑞年的女人也並不只張冰倩一個,只是雖然自己並不完全相信張冰倩的話,但她有一點說的沒錯,自己跟他在一起,對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領導者形象會有很大的影響。

    許瑞年自己也說過,在公司裡跟她表現得親近對她並不是一件好事,對他自己而言又何嘗是件有利的事,她想不出張冰倩說他接近她的目的是什麼,她現在甚至懷疑他並不是有意要接近她的。

    一直以來都是自己一頭撞向他,包括那天的事,試想任何一個正常男人,被一個半裸的女人死死抱著,誰能要求他無動於衷?而事情發生後,她又怎麼能將所有責任都推到他身上。

    不知死活的人一直都是她,她卻將那想成是他的一種表達,想從「為了你」三個字裡死命挖出一些不同的訊息,想要向自己證明,他的心裡其實是有她的位置的。

    說到底還不是她一廂情願,不然他又為什麼一直不回答她的問題?或許他自己心裡也清楚得很,就算他並不討厭她,但要說喜歡他也做不到。

    他是怕說出實話會讓她傷心嗎?因為人都是他的了,卻要接受他對她無心的事實,他怕她會受不了?是不是他已經發現他的回答在她心中的分量,才不能輕易開口?是不是他已經發現,她的心裡早就有了他的影子,才會在半推半就下順從他的索求?

    甜蜜又痛苦的期待,恐懼失去又害怕得到,現在她終於明白了,自己愛上了他,才會期待他能夠回應她,才會期待過去所有的恩怨,都能隨著他們的相識而消彌。

    但天下事哪能盡如人意,張冰倩的話打醒了那個作著美夢的少女,讓她重新審視這個殘酷的現實,她忽然覺得,只是一句話卻變得那麼難。

    而在這個時候,鄭佳盈又要面對另一件讓她頭痛的事。

    媽媽幫她安排了一場相親,對像是住在比利時的華僑,在比利時有實業,這次是短期回國探親,不知媽媽怎麼這麼神通廣大,竟然能在他短暫的逗留期間裡,找上他又安排了這場相親,而對方竟然還同意了。

    鄭佳盈完全不瞭解媽媽為什麼這麼急著把她嫁出去,而且對方馬上就要回比利時了,只是見面吃幾頓飯又有什麼意義,結果媽媽卻說,就是因為他生活在國外,才要安排她去相親,如果覺得彼此性格合適,就讓她跟他一起回比利時。媽媽說,能不能結婚是一回事,跟對方說的是自己女兒想去比利時讀美術,兩個人剛好可以一起回去,如果見面的感覺不錯,也可以在那邊更進一步交流,女兒有人照顧,父母也比較放心。

    鄭佳盈都要暈倒了,他們根本已經作好了把她送出國的打算,要是對方是從美國來的,是不是又要說她想去美國讀書了?即使她熱愛美術,也早就過了心無雜念專心讀書的年紀。

    事實上她現在滿心都是雜念,還不是因為那個汪明湧,被她逃婚在先,之後算計她不成,把自己搞得頭破血流去看醫生,又做了虧心事不敢報警,就把火氣全都發泄在她身上,在這段時間,他時常向外界散播她的謠言,說她早就有交往的對象,逃婚都是跟那個男人計劃好的,而他從頭到尾都是無辜受害者。

    汪明湧不斷加油添醋,說到沒有男人敢娶鄭佳盈,她媽媽才會心急如焚,打算讓她先離開台灣,才找了一個還沒聽聞謠言的華僑當她的相親對象。

    媽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鄭佳盈知道自己推託不了,最麻煩的是,這件事還是在電話裡說好的,可能是這個比利時華僑出現得太及時了,媽媽興奮之下根本等不及她下班回家,在她上班時就打電話過來,無論如何都要她答應。

    等掛了電話,鄭佳盈意識到自己剛才打電話的情緒比較激動,聲音可能大了點,不然怎麼一瞬間,整間辦公室的人都知道她要去相親的事情?

    鄭佳盈才剛掛掉電話,就有三四個人圍了上來,都是這段時間跟她關係比較好的同事,大家三言兩語,不停問她電話裡那個相親男的情況,對那個比利時男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那不就是說你可能要出國生活了?」

    「哇,你一定要去見這個人,世界那麼大,生長在兩個不同國家的人一見鍾情,多麼浪漫!」

    「比利時說什麼語言啊?我要快點上網查查。」

    大家七嘴八舌,搞得鄭佳盈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另一邊,許瑞年全身肌肉緊繃,面色凝重陰沉,一雙眼睛直視著前方,步速極快地行走在走廊上,凡是從他身邊走過的人,都是想張口叫一聲總裁,又被他那嚇人的臉色嚇得發不出聲音。

    許瑞年攥著拳頭,無視那些從自己身邊走過的人們,他在心裡默念著,下班有空嗎?我有話跟你說……下班有空嗎?我有話跟你說……

    要注意的是,講話千萬不能結巴,必須像是在談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沒問題的,他已經對著鏡子練過幾十遍了,絕對自然,然後餐廳也訂好了、玫瑰也買好了,而且是店員推薦的紅玫瑰。

    玫瑰要放在後車廂裡,等吃完飯後再拿出來,然後在星空下表白,他查過了,今天晚上天氣極佳,星空也準備好了。

    許瑞年臉頰抖了抖,轉過前面的彎就是鄭佳盈所在的辦公室了,沒什麼好怕的,他已經作好了充分的準備,不行,還是得先等一等,他好像走太快了,心跳怎麼這麼快?

    許瑞年就像一輛緊急煞車的車子,突然杵在走廊中間,嚇了周圍的人一跳。

    就在他調整呼吸,再次為自己打氣時,在他對面的茶水間裡,傳出的聊天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因為那些人在八卦的正是他準備去找的人。

    「聽說了嗎?當千金大小姐就是好,名聲都臭了還是有父母幫忙找好男人,國內的不行就去國外找,還說要跟那男人出國,真好命。」

    「你不是說她的目標是總裁嗎,怎麼這麼快就轉變目標了?」

    「還不是我的功勞,看她整天在總裁面前打轉,都快煩死人了,所以那天我就跟她說……然後她就知難而退了,那種女人還不就是那樣。」

    幾個女人一起笑了起來,笑著笑著,一張張美艷的臉全都成了豬肝色,真是白天怕說人,晚上怕說鬼,怎麼說曹操曹操就到,為什麼總裁會出現在這小小的茶水間裡?

    許瑞年面似惡鬼,眼光慢慢地從這幾個女人的臉上二掃過,最後停在主導談話的張冰倩身上,其他幾個女人很聰明,很自動地排著一列,從許瑞年身邊的縫隙擠出茶水間,小小的茶水間頓時顯得十分寬敞,只是這讓瑟瑟發抖的張冰倩更沒安全感了。

    在許瑞年一個眼神的示意下,張冰倩把那天與鄭佳盈的談話全數吐了出來,就算她有心想保留點什麼,但一見他那個眼神,還是選擇保命為重。

    許瑞年聽完後面不改色,還是那麼黑暗陰沉。

    「總、總裁,我可以去跟她解釋,那天的事有些是我稍微誇張、誇張了那麼一點點……」張冰倩這時倒是真心佩服鄭佳盈,雖然許瑞年身為一個暗戀的對像是很不錯的選擇,但真要每天和這個人面對面,鄭佳盈那女人是怎麼做到的?

    「總裁我錯了,是我胡說八道有意誤導她,我這就去跟她解釋清楚。」張冰倩一副要哭又不敢哭的樣子,說著就要跑出去找鄭佳盈,卻被許瑞年一隻手臂攔了下來,嚇得她差點暈過去。

    「不用。」他陰鬱地吐出幾個字「不要再去找她,也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明白嗎?」

    張冰倩點頭如搗蒜,「知道了、知道了,我這就去寫辭呈,主動提出辭職。」

    張冰倩飛也似的跑了,丟掉工作什麼的都是小事,她撿回一條命已經謝天謝地了。

    而許瑞年在茶水間站了好一會,眼睛盯著茶水間裡的咖啡機,好像那是他的情敵一樣。他替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喝了一口,真苦,所以他才討厭喝這東西,但他還是一口氣喝了一整杯,把紙杯揉成團丟進垃圾桶。

    難怪最近幾天都沒見到她,還以為她在實驗室裡忙得不可開交,原來是在準備她的相親,很好,非常好。

    鄭佳盈的相親安排在一家氣氛很好的餐廳,讓她意外的是,這位霍英思先生跟汪明湧完全是不同類型的兩個人,汪明湧張揚暴躁,而他則是內斂溫柔,難道說她媽媽被汪明湧刺激到了,眼光產生了顛覆性的轉變?

    只聊了幾句,鄭佳盈就確定霍英思是個耳根子很軟、很好說話的人,這麼一想,會被她媽媽拉來相親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霍英思也對美術很感興趣,又是長居比利時擁有產業的人,長相也不差、脾氣還溫和,鄭佳盈已經能想到她那強勢的媽媽是怎麼把他拉來的,想想都覺得對人家太不好意思了。

    「對不起,聽說你跟我媽是在美術館認識的,她突然向你提出這種要求,你一定很傷腦筋吧?」

    霍英思笑了笑,「沒有,伯母是個很健談的人,我們很談得來,她說她對美術作品不感興趣,是因為女兒喜歡所以她才去那的,想給女兒找一個有共同語言的對象,問我想不想多交一個朋友,伯母很愛你。」

    鄭佳盈更不好意思了,她媽媽的說辭真的很像拉皮條的。

    不過幸好霍英思是個很明事理的人,看起來很好溝通,要是當朋友也許真的會是個不錯的選擇,鄭佳盈很高興見面的對象是這樣的人,正想著該怎麼跟他解釋,並為媽媽的行為道歉。

    這時一道不可忽視的黑影降臨,而不知為什麼,在鄭佳盈一個眨眼的瞬間再睜開眼,神奇地發現自己面前竟然變成了兩個人,霍英思也嚇了一跳,看著那個突然坐在自己旁邊的男人。

    「許許許……」鄭佳盈像是喉嚨卡了什麼東西,憋得小臉漲紅。

    許瑞年,他怎麼會來?明明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但看到他那雙深不見底鎖著自己的眼,鄭佳盈竟然覺得很心虛。

    許瑞年堂而皇之地坐在她對面的另一個位置,坐得十分拘謹,兩腳平放在地上,腰桿挺直,手放在膝蓋上,視線筆直地射向對面的她,應該說他坐得也太拘謹了,讓人害怕,總覺得像是眼裡能射出殺人雷射光的機器人……

    「是你的朋友嗎?」

    沒想到霍英思還那麼淡定,不,他只是不知道目前的狀況而已。

    「你們聊到哪了?」許瑞年問霍英思。

    鄭佳盈全身的血液都凍結了,小時候第一次偷改考卷分數被爸爸發現,都沒有像現在這樣讓她有種腦袋缺氧、手腳冰冷,像是要死掉的感覺。

    「聊到我跟鄭小姐的母親在美術館見面,聊得很開心的事。」霍英思顯然也不是一般人,面對許瑞年還笑得出來,八成真把他當成她帶來的「謀士」了。

    「那她有沒有告訴你,她女兒年紀一大把還嫁不出去,好不容易嫁出去了,卻在婚禮現場跑掉的事?」

    許瑞年問,他問話的語氣真的很平常,如果不是內容讓鄭佳盈抓狂,她真會以為許瑞年跟霍英思的關係很好。

    「聽說過一點,伯母一直很後悔幫她訂了那門婚事,才想再找一個有共同語言的。」霍英思回答。

    「那她媽媽有沒有告訴你,帶她跑掉的人是誰?」

    「是你嗎?」

    「是我。」許瑞年還不忘點頭,很鄭重地告訴他,「而且她還在我家住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相當相當長,她的牙刷毛巾、內衣內褲都是我買的。」

    「許瑞年!」鄭佳盈面紅耳赤地打斷他,天啊,在她一心想著要怎麼為媽媽的無禮行為向霍英思道歉時,他來火上澆油幹嘛,這不是讓她更難做人嗎?

    霍英思意味深長地打量著許瑞年,竟然詭異地笑了,不行,這個人好像也不太正常。鄭佳盈站起來繞到對面,奮力拉起許瑞年的手臂,「請你跟我出去一下好嗎?」

    許瑞年無視她那點微小的力道,看了霍英思一眼,說「看來她很需要我,我先離開一下。」

    「好,我等你回來。」霍英思點頭。

    「他不會再回來啦!」鄭佳盈對霍英思喊了一聲,拉著許瑞年出了餐廳。

    外面車水馬龍,感覺一下子就到了另一個世界,鄭佳盈大口呼吸著真實的空氣,感覺肺裡被切實地填滿,斷定自己應該不會死掉了,才稍微安心一點。

    許瑞年靜靜地看她做著一連串怪異的動作,反正他已經毀了她的相親,今天也沒什麼事可做了,時間充裕得很。

    「你為什麼會知道這個地方啊?」鄭佳盈忍住朝他咆哮的衝動。

    許瑞年聳了聳肩,「跟來的。」

    「跟來的?你跟蹤我?」

    「對,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你今天要跟一個比利時實業家相親,我也想看看對方是什麼樣的人。」說到這,許瑞年的臉色有點變化。

    他並不會為自己的行為辯解,他只是在她下班後,恰巧跟她走同樣的路線而已,只怪她想她的相親想得太專注,他的車子離她那麼近都沒有發現。

    他確實對跟她相親的男人很好奇,但他並沒有打算衝進去破壞她的相親,破壞一件事的方法有很多種,他沒必要選擇對自己最不利的那種。

    說是這麼說……但他沒料到,她跟那個男人聊得還挺開心的,一見面就有說有笑的,她不是最討厭自己的生活被人安排嗎?她不是最討厭她父母把婚姻當成她幸福的唯一出路嗎?那她為什麼不乾脆潑那男人一臉水,轉身就走,那樣的話她父母肯定不會再幫她安排什麼相親了。

    可是她卻像見到了上輩子的情人一樣興奮,一會臉紅一會嬌羞,說話間眉眼都笑得開懷,是啊,她終於發現年輕幽默又家境富裕的男人有什麼魅力了吧,終於發現不是所有男人都像汪明湧那麼卑鄙,都像自己那麼無趣了吧。

    那種沒經過大腦的衝動行為,連他自己都很意外,可是他就是做了,他衝進去,腦袋裡有著跟那男人面對面決一死戰的念頭。

    許瑞年臉色猙獰,鄭佳盈也沒好到哪去,她並不在乎自己的相親被他搗亂,起碼不是最在乎的,而是他為什麼要跟來,在聽到他堂而皇之地宣佈他在跟蹤她時,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對他的行為表示氣憤,還是為他對自己的在乎而開心。

    許瑞年皺眉,「你跟從來沒見過面的男人都能笑得那麼高興,面對我時卻是一副要哭的表情,我讓你這麼痛苦嗎?」

    她臉上的糾結、眉間的愁苦,全都揪動了他的心,讓他的心也跟著擰了起來。

    「痛苦啊……」鄭佳盈捂著心臟,他這麼一說好像還真的痛了起來,連他都看得出來她很痛苦嗎?她好想笑,「你倒是給我一個不痛苦的理由,你有做過什麼讓我開心的事嗎,或者你說過什麼讓我開心的話嗎?沒有,全都沒有,你只是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我身旁,做了一些曖昧不明的蠢事,然後又當作沒發生一樣,我要怎麼做出開心的表情?」

    「我有。」許瑞年說。

    鄭佳盈一愣,見他沉著臉走到車子旁,打開後車廂,然後他的背再一次僵住了,她就是能感受到,他那張顏面神經失調的臉底下那些細微的感情,她讀得懂,卻不知是不是她自以為懂,因為從來都沒有人證實她讀得對不對。

    待許瑞年再轉過身來,手上抱著一大束花,紅玫瑰,只不過那些玫瑰花,好一點的算是無精打采,大多數都已經萎縮成皺皺的花球。

    該死,花在後車廂裡放了這麼多天,沒變成這樣才怪,許瑞文完全忽略了這個問題,他抱著一束枯萎的花無措地看著她,她突然覺得他好可憐。

    「那是為我準備的花嗎?」鄭佳盈問。

    「以前是,現在不是了。」許瑞年左右看看,沒有垃圾桶。

    「是為我準備的就給我。」鄭佳盈走過去,朝他伸出了手。

    他猶豫了一下,把花交給她,她會開心嗎?

    鄭佳盈抱住花後立刻哭了起來,許瑞年心一驚,直覺想搶回來,她卻又抱得更緊了些,抱在懷裡哭得好傷心。

    「花有刺,我再買給你。」想了半天,他覺得這是最像人話的話。

    鄭佳盈搖頭,眼淚掉在枯萎的花瓣上,但花並不會起死回生,就像他們,以為會發生什麼、以為能改變什麼,其實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也不會有所改變。

    「放過我吧,不管你心裡在想什麼,拜託你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鄭佳盈說出她這幾天一直在想的,讓她心痛的根源。

    說出來之後,那疼痛卻沒有遠離她半分,反而變得讓她更加難以承受,那痛苦的重量超過了她所能負荷,她無力地蹲下去,抱著那束可憐的花束蜷成一顆球。

    「因為花枯萎了嗎?」許瑞年問她,卻不敢扶起她。

    鄭佳盈搖頭,顯得那麼絕望,是因為他,他只是想讓她開心地笑,結果越搞越糟糕,讓她如此傷心絕望,他真是個笨蛋!

    許瑞年的喉結動了動,「你問我的那個問題,我已經準備好答案了。」

    「但是我不想知道了。」鄭佳盈說「也許曾經很在乎,但仔細想想又覺得其實並沒有那麼重要。」

    重要的是他們不能在一起,不管他對她有什麼感覺,是真實還是虛偽的利用,對她來說都不重要,他們不能在一起,就像他只帶給她這種痛苦得彷彿要迷失自己的感覺一樣,她能帶給他的也是數不盡的麻煩。

    鄭佳盈不想讓自己成為他的麻煩,她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最後她覺得自己只是庸人自擾,想那些有什麼用,她會讓自己成為他的負擔嗎?她不會,那他對她的感覺又有什麼意義,知道了也只是讓她的心更痛而已。

    他們之間的結果,她早就想好了,如果一切都源自於她的糾纏,源自於她的死纏爛打,那麼她也可以用她的方法,讓所有錯誤回到原點。

    「我討厭你,你知道嗎?」鄭佳盈擦掉眼淚,為什麼自己總是在他面前落淚?她本來不是個愛哭的人,「許瑞年,我討厭你。」

    「是討厭還是不敢面對?我爸被你爸逼死了,對你來說這才是你討厭的事,不是嗎?」

    他知道此時自己應該溫柔地扶起她,輕聲細語地安慰她,讓她在自己的懷中安靜下來,書上寫得很清楚,他應該那麼做,但他畢竟不是大情聖,他只是直直地看著她,難掩內心的動搖,女人傷心時可以哭,真不公平。

    鄭佳盈全身一顫,許瑞年的話正中靶心,他的話很少,卻似乎每句都能打在她的心上,擊碎她所有勇氣,所以她才總是在他面前落淚,所以她才會有一點討厭他。

    鄭佳盈不說話,許瑞年也不語,兩個人一個蹲著一個站著,吸引了旁人好奇的目光。過了許久,鄭佳盈聽到許瑞年的聲音淡淡地,不算有什麼情緒地飄了過來,「看來我們都欠彼此一個答案。」

    再過了許久,鄭佳盈抬起頭來,而許瑞年已經不在那了,他走了,用盡了最後的耐心。

    鄭佳盈笑了笑,這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只不過不是她甩了他,她才是被甩的那個。

    鄭佳盈下一次跟許瑞年面對面,是在開發小組的成果報告會上,那也意味著她在越仁的工作已經完成了。

    說真的她還滿輕鬆的,一想到每次和他在公司巧遇都要裝作沒看見,一想到明明感覺得到他的視線,卻不敢回頭去看,她就期盼著這樣的日子快點結束,她要離開這裡,而這一天真的到了,就像假的一樣,她已經坐在會議桌前,看小組其他成員興奮地展示他們的成果。

    身為總裁的許瑞年仍坐在他專屬的位置上,他還是那樣,細長深邃的眼睛、挺拔的鼻樑、緊抿著的薄唇,時間並沒有因為她的焦急而加快,什麼都沒有變,然而當她再這樣細細地看著他時,卻感覺時間已經過了很久。

    許瑞年轉過頭來,鄭佳盈錯開視線。

    「以上就是我們突破的幾個難題。」進行展示報告的人員收尾。

    他們都自豪地等待總裁的誇獎,因為這幾天他們真的非常努力。

    「嗯。」許瑞年點了點頭,微垂的眼還是教人看不出情緒,「明天交給蘭陽的人帶走。」

    大家的視線全集中在鄭佳盈身上,她默默地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面對大家,她知道即使他們這麼努力,最後的成果也是屬於蘭陽的,而他們只是機器人的零件提供者而已。

    許瑞年似乎是在告訴大家,即使她如今終於和所有人打成一片,但背後的真實卻虛偽難言,但事實又是如此,並不是她的錯,就像她和他的一切,虛虛實實,得不到定論。

    「今天就是佳盈在這裡的最後一天了,想想還真是寂寞,和你共事很快樂。」小組裡一個跟鄭佳盈關係最親近的女生傷感地說。

    「別這麼說,我們仍然可以常聯繫啊。」鄭佳盈笑了笑。

    「但你不是要出國嗎?」有個人插嘴,「你不是說完成這個項目後,要休息一段時間,去比利時散散心?」

    那只是我的打算而已啦,只是偶然跟別人提過而已,不要把偷聽來的話這麼堂而皇之地說出來啊!鄭佳盈在內心呼喊,表面上只是面色有點尷尬,心虛地說「那也可以常聯繫呀。」

    她沒有否認,她想看看許瑞年的反應,所以並沒有否認那個仍未成型的決定。

    可是她在期待什麼呢?那天是她決絕地跟他說,請他不要再與她有任何瓜葛,之後他非常配合,當他們擦肩而過卻裝作不認識時,當他們同搭一部電梯卻各說各話時,他不就已經用行動告訴她,他會尊重她的意見。

    事到如今她還在期待什麼?因為她要走了,所以想再看一次他為自己動容的表情嗎?想看看當他聽說她要出國時,能否繼續保持無動於衷嗎?

    她是在羞辱自己,就如她所見,他就像沒聽到一樣,他們之間不會再有任何進展了。

    其實鄭佳盈想出國並不是一時興起,她發現自己人生中突然多了很多她不知該如何面對的事情,她想找一個偏遠的地方靜一靜。

    而霍英思是一個契機,他們成不了戀人,卻成了朋友,既然偏遠的地方她找不到,那不偏僻但是非常遠的地方也是個很好的選擇。

    鄭佳盈沒有打算在那邊長住,只是告訴爸媽她想先去感受一下那邊的氛圍,有霍英思的保證,她爸媽才會同意讓她去那麼遠的地方,這樣剛好,本來她還在猶豫,在許瑞年無動於衷的目光下,她反倒下了決心。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2-1 07:34 PM

第九章

    機場大廳,鄭佳盈見媽媽一直拉著霍英思千叮萬囑,要他在那邊一定要好好照顧她,就冷汗直冒。

    她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一去不回,有必要搞得像生離死別嗎?怪讓人臉紅的,她都說自己走就可以了,爸媽還非要來送,好像是多麼不得了的事一樣。

    也許是受了媽媽豐富的情感渲染力影響,鄭佳盈真有一種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回來的感覺,突然間竟覺得有些悲傷,本來是為了忘記悲傷選擇遠行,現在連遠行都變成了一件悲傷的事,她要怎麼辦?

    「媽,我下個月就回來了,你不要一副再也見不到我的樣子好嗎?」真的很沉重。

    鄭母大驚失色,把鄭佳盈拉到一邊小聲責怪,「你怎麼能當著英思的面這麼說呢,好像只是讓他帶你去玩一樣,告訴你,見到他父母不能沒禮貌,要給人家留下一個好印象,知道沒?」

    鄭佳盈嘆了口氣,不論她怎麼說媽媽就是不相信,不過無所謂,只要霍英思清楚他們不是那種關係就好,應該說正因為他清楚地知道她不會對他產生戀愛的感覺,他們才能成為朋友,他才會在關鍵的時候主動提議帶她散心。

    霍英思的心也另有所屬,同病相憐的兩個人卻被媽媽以相親的方式湊在一起,想想也真是神奇,如果換個時間、換個地點、換一種方式,也許她真的會愛上像他這樣體貼幽默的男朋友。

    命運就是如此神奇,明明知道他的好,就是沒辦法對他產生一點感情,明明知道那個人不好,但就是沒有辦法忘記……

    「盈盈,你在想什麼啊?我跟你說那麼多聽到沒?」鄭母表示不悅。

    「我只是在想,我這時走掉會錯過公司的新產品發布會,感覺滿可惜的。」鄭佳盈隨便編了個理由。

    「也是,怎麼說那也是你的成果,你卻錯過了,是滿可惜的。」鄭母也嘆了口氣,不過還是找女婿的事比較重要。

    「怎麼會是我的成果,明明是大家的成果。」鄭佳盈反駁,明知道媽媽沒有別的意思,但是就是會本能地去糾正,為某個人糾正。

    鄭母愣了一下,「哦,對,是很多人的成果,盈盈,這些日子累壞你了,你應該出去好好放鬆一下。」

    鄭佳盈點頭,卻發現坐在一旁的爸爸始終沒有說話,但在她們說到發布會的事時,爸爸的眉頭微乎其微地皺了一下,過去她不可能發現這麼微小的動作,但拜某人所賜,她現在跟開了天眼一樣,對於這種表情木訥的人洞察力超強的。

    討厭,為什麼今天總是止不住地想他?鄭佳盈趕快搖頭,甩掉自己腦中浮出的那張臉,為了轉移注意力,跑到爸爸面前,有些猶豫地開口問「爸爸,你在煩惱什麼嗎?」

    鄭父露出驚訝的神色,驚訝又有點窘迫地搖了搖頭。

    此時機場廣播正在播報航班的資訊,鄭佳盈看了看時間,再不登機恐怕就晚了,她正打算跟爸媽告別,她那個一直默不作聲的爸爸突然站了起來,神情複雜地看著她,讓她心頭莫名一慌。

    「盈盈,有些事我相信你已經知道了,你一直不提是為我著想,因為我是你爸爸,你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但你心裡一直放著這件事,一直想聽我親口告訴你,是不是?」

    鄭佳盈有些啞口無言,沒想到爸爸會在這個時候說這些,鄭母也嚇了一跳,要她和霍英思快去登機。

    「沒錯,我曾經做過非常對不起許瑞年爸爸的事,是我一時鬼迷心竅,明知道他是那麼信任我,才會答應先為我趕工再簽合約,我卻利用這點一邊讓他趕工,一邊找更便宜的廠商。

    那時的我認為利益就是一切,我沒有像他那樣崇高的堅持,賺錢對我來說才是頭等大事,所以在找到更便宜的廠商後,我想都沒想就背叛了他,背叛了那時正處於困境的他……」

    「爸爸……」

    「後來這件事一直是我心裡的陰影,我虧欠他太多,但我又對自己的行為感到不齒,沒有勇氣去道歉,沒辦法面對卑鄙的自己,我想就算去道歉,他也不會原諒我,他一定不會原諒我的。」

    鄭父說著說著竟眼眶泛紅,「所以我選擇逃避,從此以後不再提那件事,不再提那個人,我變得非常怕他,怕他有一天會來報復我,所以當我見到許瑞年出現在我面前時,我只覺得那一天終於來了,我償還的時候到了。」

    「沒有啊,爸爸,並不是那樣的。」鄭佳盈激動地抓住他的手,「他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也不是自己想的那樣,不是嗎?我們虧欠他家的,我們一起去還……」

    用一輩子去償還過去的罪孽,她爸爸背負著良心的譴責,而她失去了再去愛人的能力,還不夠嗎?

    鄭父溫柔地拍了拍鄭佳盈的手,「我只是想告訴你,不要再為我擔心,我已經想通了,也下了決心,我要去跟他道歉,不管事隔這麼久他還能否接受我的道歉,我都要去面對他,為自己犯下的錯誤負責,你們年輕一代都是很優秀的人,不該讓上一代的恩怨延續下去。」

    是嗎?太好了……等等,機場廣播又在催了,鄭佳盈的耳裡卻什麼也聽不進去,她的腦袋飛快地運轉著,爸爸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麼讓人非常在意的話?

    「爸爸,你說要去道歉……是跟許瑞年的爸爸嗎?」

    「當然。」

    「而且還希望他能接受,我是說……他還能選擇接不接受嗎?」

    「你這孩子真奇怪。」鄭父疑惑地看著鄭佳盈,「他爸爸眼不花、耳不聾、腦子又不傻,他跟我一樣大,我們這個歲數離老年癡呆還有幾年呢。」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鄭佳盈頭有點暈,許瑞年到底有幾個爸爸啊,「他爸爸不是已經去世了嗎?」

    「什麼時候的事?」鄭父比誰都要震驚,「我去年還在張董的生日宴上見過他啊,是多了幾根白頭髮沒錯,但人看起來還挺有精神的,怎麼這麼快就……那我豈不是……」

    「爸,你先別激動。」然後自己也別激動……鄭佳盈使勁壓制自己狂跳的心臟,偌大的機場瞬間彷彿只剩下她一個人,四周的聲音影像,她聽不到也看不到。「好了,有什麼話等你回來再說吧,別讓英思等了,錯過班機怎麼辦?」鄭母不耐煩地拉著鄭佳盈,「快去登機吧。」

    鄭佳盈推一步走一步,像個木訥的娃娃,突然她眼中泛出神采,飄遠的靈魂終於回來了。

    鄭佳盈一把拉住媽媽的手,「媽,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急事要辦,是非常非常急的事,難得你們都來送我,我們下次再聊!」

    「誰會閒到跑來機場聊天啊,你還要登機去比利時……喂,盈盈,我在叫你,你跑什麼?回來,你的行李都送上去了啊!」

    鄭佳盈看了看霍英思,他對她笑了笑,說了句「一切包在我身上。」

    然後十分巧妙地攔住正要追上來的鄭母,鄭佳盈感激地對他點點頭,飛快地衝出機場。

    他說過,他們都欠彼此一個答案,對不對?

    教堂後門的馬路旁停著一輛藍色的轎車,人高馬大的男人背倚著車門面朝教堂,呆呆地望著教堂頂上高高的十字架。

    此時教堂裡正要舉行一場婚禮,賓客們陸續從前門進入,顯得吵雜熱鬧,他不是這場婚禮的賓客,所以他只要待在這裡就好。

    不知從這裡能不能看到飛往比利時的飛機,就算看得到,他也不可能隨便撿塊石頭把飛機打下來吧,明明她說過要他不要再出現在她眼前,現在她反倒自己主動走掉了,這是怎麼回事?

    是怪他做得還不夠好嗎?因為他沒有消失,所以她消失了,是這個意思吧。

    教堂的後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道小縫,許瑞年整個人都緊繃起來,下意識地離開車門,站直身體,精神都集中在那道門縫處。

    縫隙漸漸變大,一顆小腦袋從裡面探了出來,那小腦袋古靈精怪地搖了搖,然後一個身穿白色小紗裙,看起來約五六歲的小女孩從裡面蹦了出來。

    許瑞年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難道他還在期待什麼嗎?他呆呆地望著那個小女孩,她輕快地跳下臺階,也一眼就看見了他。

    許瑞年面色晦暗,怕嚇到小孩子於是別過頭去,但那小女孩卻不怕生,對他那難看的臉色充滿好奇,竟然蹦蹦跳跳地跑來他的旁邊,仰高腦袋仔細地看著他。

    女孩缺了兩顆門牙,笑起來卻大大方方,「叔叔你也是偷跑出來的嗎?」

    都沒有人教她不要跟陌生怪叔叔說話嗎?許瑞年真為這孩子的人身安全捏一把冷汗,但又怕自己一開口嚇哭了她,他可是有嚇哭小孩的豐富經驗。

    「你呢?又為什麼偷跑出來,不怕父母會擔心嗎?」他盡量溫和地勸她快回去。

    沒想到小女孩小嘴一噘,不滿地說「我才不要回去呢,爸爸媽媽都在騙我,他們說我會嫁給苗苗哥哥,結果跟我一起的根本不是苗苗哥哥,他們又說苗苗哥哥已經十七歲了,不能當花童了,我才不要跟那種小孩子一起當什麼花童,剛剛我還看到他為了糖果跟他媽媽哭鬧,丟臉死了。」

    「那樣的確得跑。」許瑞年幽幽地說「不能跟不喜歡的人走紅毯。」

    「對吧對吧,所以就讓他們著急吧,我就在這裡自己玩,才不管他們。」小女孩很有志氣,「不過現在是我們兩個一起玩了,叔叔,我們去迪士尼好不好?」

    許瑞年一個頭兩個大,自己怎麼會被一個小鬼牽著鼻子走?

    「我才不去迪士尼。」

    「為什麼?」小女孩順著他的視線看看自己出來的那道門,又回頭興奮地問他,「叔叔你在等人嗎?」

    「是啊,我在等我的新娘。」許瑞年脫口而出。

    真荒唐,他在這跟個小鬼胡說八道些什麼啊,不過也就因為面前的是個小鬼,才顯得他做的事還不算幼稚,他對那小女孩笑了笑,「可惜她不在這裡。」

    女孩顯然不懂他的邏輯,但她樂觀地說「那我做你的新娘吧,然後我們一起去迪士尼。」

    「那你的苗苗哥哥呢?」

    女孩雙手插腰,「誰教他讓別的男生跟我一起當花童,我不要嫁他了。」

    「也許這並不是他的本意,只不過他知道你們兩個相差太多,不可能一起當花童,或許他現在也很傷心,也在為自己沒有勇氣跟那個小男孩競爭當花童的機會,而暗自懊悔。」

    他看著小女孩,「如果那樣的話,你還要氣他嗎?」

    女孩眉毛打成了一個結,糾結於這個問題,連去迪士尼的事都忘了。

    許瑞年拍拍她的頭頂,小孩子的頭髮軟軟的、暖暖的,「真可惜,看來你也當不成我的新娘了。」

    女孩的臉頓時紅成了蘋果。

    離許瑞年很近的地方,一個聲音穿透了他的皮肉,在他心中響起,「喂,你在幹什麼啊?」

    許瑞年轉頭,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個與他近在咫尺的位置,彷彿因為她的出現,陽光也為她而灑落,她所在的地方那麼明亮刺眼,讓他下意識瞇起眼來,以為自己看到了幻覺。但鄭佳盈就在那,彎著腰喘著粗氣,狼狽地站在那一片艷陽之下。

    看吧,那才是他的新娘……

    鄭佳盈快氣死了,她大老遠跑回公司,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還以為產品又出了什麼問題,被盤問了半天,才知道她是去找許瑞年的,而他卻不在。

    鄭佳盈不死心,為了防止他對她避而不見,硬是在秘書的攔截下闖進總裁辦公室,結果被兩個警衛拖出去,最後也沒有找到他,倒是在他桌上看到幾本藏得很好的戀愛教戰手冊。

    他上班時間都在做什麼啊?研究把妹的學問嗎?為了用在這種五六歲的小孩子身上?那小女孩是誰啊,看他那溫柔的表情,連臉上的線條都變得那麼柔和,對人家又是笑又是摸的,搞得小女孩都臉紅了,他到底在想什麼啊!

    「你……」許瑞年欲言又止。

    「我沒有上飛機,你很意外嗎?」鄭佳盈一直壓抑自己突如其來想哭的衝動,「你一定很意外吧,因為你巴不得把我趕到遠遠的地方去,以後眼不見為淨,省得我死皮賴臉地纏著你,惹你厭煩,是不是?」

    鄭佳盈還真是做賊的喊抓賊,想走得遠遠的好眼不見為淨的人不是她嗎?好在這種冤屈他也受得多了,她還會責罵他,總比不理他、說討厭他要來得好。

    「我沒有想過要讓你走得遠遠的,從來沒有。」許瑞年說。

    「但你就是這麼做了,為什麼不告訴我實情?關於你爸爸的事是張冰倩騙我的對不對?為什麼還要任由我誤會,為什麼不向我解釋清楚?」

    看她為這件事傷心難過,他真這麼捨得嗎?然而在這種時候,許瑞年望著她,望見她眼裡的悲痛,他還是緊抿著嘴角,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夠了,她真的受夠了,她到底有多傻,竟然還跑回來找他,這只能說明他對她沒有感情並不是因為他爸爸,而是因為她本身,除了這點外她還能證實什麼?這不是越來越糟了嗎?

    她這人也真是奇怪,非得親自為自己判下死刑,才能踏實地去死嗎?為什麼自己會這麼不甘心呢?是因為自己的本性就是喜歡刨根問底,還是她無論如何也放不下,他眼中對自己那一點似有若無的情感流露?

    既然他也會用那種讓人心疼的眼神看她,為什麼就不能對她多說幾句話呢?就像是哄那個小女孩一樣也行啊,為什麼就不能再對她笑一次,總是用那種會刺痛她的眼神望著她?

    眼淚突然不明所以地流了出來,鄭佳盈毫無感覺,臉頰的濕潤、視線的模糊,她都感覺不到,心中這種若隱若現的刺痛感,總覺得很熟悉,曾經也是因為他,讓她有過相同的感覺,那時是因為他的一句話,從此她再也放不下他。

    他說相信他的人不必去解釋,不相信他的人解釋又有什麼用,本來就是解釋不清的事,說得多了也只是越說越錯,時間久了,所有事情都會逐漸明朗,所以那個時候他什麼都沒說,關於他自己、關於他的家人,他從沒跟她提過。

    但她都知道了,從起初的感激到後來的厭惡,又轉為愧疚,最後……他帶給她太多情感波動,以至於整個人駐紮在她的心底,移不走、挪不動,就在最重要的位置,這期間他始終都沒有主動跟她說明過什麼,但她就是知道,就是默默地將心偏向了他那邊。

    這是為什麼呢?他明明從沒跟她說過什麼,但是仔細想想,他卻總能在自己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在她的身邊。

    她總說他對自己冷淡,他對她不在乎,但即使她即將飛往比利時,他卻在這破舊的教堂外,開著那輛藍色的車子,默默地守護著什麼,到底是有心還是無心?

    為什麼每當她不安地質問他,想求得一個心安的結果時,他總是閉口不言,總是用那種似有著千言萬語的為難表情,讓她自己去揣測?

    「你從不解釋,是不是?」鄭佳盈終於明白了。

    「從不解釋,除了你。」沉默了一會,許瑞年說「但你卻沒有問過我,你相信別人,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留給我,要我不要再跟你說話,不要再出現在你的面前,我問你,你不想面對、避而不談,輕而易舉地相信別人,佳盈,我很傷心,跟你一樣傷心。」

    「為什麼你知道我很傷心?」

    「因為我不夠好。」許瑞神色黯淡,「我知道我不夠好,我連一束花都不能好好地送到你手上,所以你深信別人的話時,我雖然傷心卻也無可奈何,我知道我可能永遠也學不會,該如何給你所需要的。」

    他竟然說他也很傷心,許瑞年竟然對她說,他會因為她而傷心?真的一直都無動於衷嗎?真的什麼都沒為自己做過嗎?他話很少,但每一句都有意義,他不會談情說愛,卻總是會在關鍵時刻帶給她安全感,她早就知道自己就是喜歡上那樣的他,而他最後跟她說的話是,他們都欠彼此一個答案,而他的答案已經準備好了。

    「那個答案是什麼呢?我又想知道了。」她問、當時你說為了我,那到底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愛你。」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2-1 07:36 PM

第十章

    許瑞年打開房門,後面跟著鄭佳盈,他真是搞不懂她,突然說有地方想去,然後又要他帶她回家,說是忘了拿東西,所以說她沒去比利時,是因為忘了拿東西,而那樣東西恰巧在他家,她才會找他嗎?可是他想不出她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忘在他家。

    「好了,去拿你的東西吧,你……」許瑞年只看到一道黑影極兇猛地朝他撲了過來,下一刻他的脖頸被她抱得死緊,她整個人撞在他懷裡,撞得他心都疼了。

    而後他頭一暈,不相信自己竟然被她吻了,是嘴對嘴、唇對唇的吻,這個吻來得又急又霸道,毫無章法,與其說是吻不如說是嘶咬,像是跟他有多大的仇恨一樣。

    鄭佳盈像隻發狂的小獸,胡亂地咬著他的唇,大力地吸吮,一雙小手更是貼在他胸前,隔著他的襯衫大膽地撫摸,還去解他的釦子。

    薄唇被她弄得刺痛,但他根本不覺得這是件難受的事,身體反而不受控制地燥熱,被她一雙小手揉撫,被她柔軟的身體緊緊貼著更讓他難受,不行了,他的腦袋已經無法運轉了,誰能告訴他現在發生了什麼事?

    鄭佳盈扯開他的釦子,小手直接覆上他體溫升高的胸膛,那涼而柔的小手直接觸碰他熾熱的皮膚,讓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她現在想要他?還是這是女人打架獨特的方式,她其實是在找他泄憤?

    許瑞年想不明白,也無力去想,她現在軟軟地撲在他的身上,在他身上摸來摸去,他本以為自己已經永遠失去了這樣的資格,此時他哪有餘力去想那些複雜的事。

    他本來被動地扶在她腰間的大手,也隨著她的進攻跟著不老實起來,大掌從她的衣襬鑽入,揉著她的背脊,像撫慰一隻小貓那樣,輕輕地在她光滑的後背來回遊移,悄悄解開她內衣的後釦。

    「唔……」鄭佳盈輕哼,卻並不躲開,依然賴在他身上,這個愚笨的男人啊,一路上沉默不語,臉色難看到極點,像是闖了什麼大禍一樣,他以為她要吃了他嗎?好吧,她確實是打算吃了他,不然他永遠都不會明白,他那個「愛」字在她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許瑞年開始在她的挑逗下反攻,另一隻手按在她腦後,轉被動為主動,舌探入她的喉中,強迫她與他的舌糾纏,大手在她背脊劃出一道顫慄,她輕顫著,雙手仍貼在他敞開的胸前。

    兩人唇齒交融卻都沒有閉上眼,他們就那樣眼對著眼,看著對方眼裡的自己,琢磨著對方眼中的情感,他一步步侵入,順勢俯身,手托著她的頭讓她慢慢平躺在地板上,他連把她抱到沙發上的耐心都沒有。

    許瑞年趴在鄭佳盈身上,與她微微相貼,一邊吻著她的粉頸,一邊扯開她上衣所有釦子,扯掉她虛掩在胸前的內衣,她的美好立即全數展現在他眼前。

    ……

    「佳盈,你真好,不會有人比你更好……」

    兩人的身體同時泛起電流,鄭佳盈激動地顫抖著,哭得嗓子都啞了,接著她癱軟在許瑞年懷裡,他及時抱住她,才意識到她是在高潮中昏了過去。

    好吧,如果是這種傷害,那倒還滿甜蜜的。

    鄭佳盈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醒來,她本來以為自己會看到許瑞年柔情似水,正注視著自己的眼睛,也的確是那樣,只不過在她看清他的眼睛前,她先被自己臉頰傳來的疼痛弄得怪叫一聲。

    「你幹嘛掐我!」鄭佳盈捂著臉,怒視著他。

    「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但萬一是真的又怕你會痛醒。」許瑞年一本正經地告訴她。

    所以說為了不讓可憐的她痛醒,他就苦苦地等著她自己醒來,再掐她一把?那還真要感謝他那麼好心,鄭佳盈嘆了口氣,算了,醒來時溫馨的對視之類的,以後有的是時間教他。

    她從他身上爬起來,伸了伸懶腰,身體傳來有些令人臉紅的酸痛,許瑞年緊張地盯著她,好像她只要表現出一點不適,他就會立刻把她抱去醫院。

    「你想說什麼?」鄭佳盈問。

    他想問她身上有沒有哪裡痛,他剛才……很沒節制,只是話到嘴邊,又被他習慣性地咽了回去,「你不是說來拿東西嗎?」

    「對喔,你不說我都忘了,那我自己去拿。」鄭佳盈扭頭就進了他的臥室。

    許瑞年緊張地跟上去,難道她真的是來拿東西的?他還以為那是她的藉口……

    鄭佳盈走到臥室的衣櫃前,就像打開自己的衣櫃一樣隨意自然,一件潔白的婚紗安穩地掛在衣櫃裡,因為婚紗的體積太大,本來掛滿一櫃子的衣服,此時都可憐兮兮地放在收納袋裡,擠在衣櫃的角落。

    「我就知道在這裡。」鄭佳盈心裡暖暖的,她的婚紗還掛在這裡,佔據了衣櫃最重要的位置,他沒有挪動它,每天當他打開衣櫃,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的婚紗。

    說起來,當初她把婚紗掛在他的衣櫃裡,走時又故意沒有帶走,那時她還沒有意識到,那是她渴望有朝一日能佔有他的心,無意識的第一步。

    她抱起自己的婚紗,發現他擋在臥室門口。

    「你做什麼?」像個門神一樣杵在那,要嚇唬她嗎?

    「你拿完東西之後要去哪?」許瑞年問,戒備的神色表露無遺。

    他真的以為她只是單純來拿東西的,所以她拿完東西就等著拍拍屁股走人嗎?鄭佳盈不敢相信他真是這麼想的,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他似乎不是普通的傻,她剛剛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我去哪,你要管嗎?」她朝他揚起下巴。

    許瑞年想了想,點了點頭,「管。」

    「那你還要不要讓我走?」她又問。

    「不要。」這次他連想都沒想,過去一把搶過她的婚紗,丟在床上,「這套婚紗是你嫁給別人時穿的,我再幫你買新的。」

    「你別說得我像要再婚好嗎,你幫我買新的,你憑什麼幫我買?」鄭佳盈問得咄咄逼人,心裡卻樂開了花,還好還好,剛才的努力沒有白費,這個男人總算有點開竅了。

    不過她才剛樂觀地想著,只見許瑞年的臉又陰了下去,像是整個人罩上了一團黑霧,再次進入悶不吭聲的狀態。

    「這次我不會再猜你的心思了,你自己想好後來告訴我。」

    鄭佳盈哼了一聲,他這個毛病得改過來才行,未來還那麼長,即使她已經開了天眼,也沒辦法天天觀察他啊,很費神耶。

    半個月後,蘭陽科技的新產品正式發布,因之前和汪氏電子鬧出了風波,這次發布會格外引人注目。

    讓眾人沒想到的是,在發布會上蘭陽科技的總裁親臨現場,並公開向媒體承認,這次的保育型機器人並非他們獨立開發,電腦晶片的開發其實另有其人,合作的企業並不是外界所傳的汪氏電子,而是一直被認為是外部零件製造商的越仁電子。

    面對媒體的指責與質問,蘭陽科技的總裁都真誠地回答,而且不知為何臉上始終帶著笑容,不是那種為了塑造形象敷衍媒體的笑容,而是發自內心開懷的笑容。「知道嗎,前天他們兩個一起喝酒了,我爸喝得酩酊大醉,唱了一整晚的歌。」

    在發布會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兩個人肩並著肩,沒人知道其中那名男人就是即將成為媒體焦點的越仁電子總裁。

    鄭佳盈抬頭看他,「真是太好了。」

    「我又沒想要爭這個功。」許瑞年對這突如其來的讚譽顯得毫不在意。

    「我知道,你又不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實力才做這些事,你只是想讓我開心而已。」鄭佳盈笑了。

    許瑞年的臉有點紅,不自在地瞥了周圍一眼,沒有人注意他們,他偷偷地、快速地抓住她的手,緊緊握著藏到身後。

    真是的,他們又不是在家長面前約會的國中生,鄭佳盈都快笑出聲音了,悄悄在他耳邊問「這也是你買的那些戀愛教戰手冊裡教的?」

    他詫異地看著她,「你怎麼知道?」

    「你不知道嗎?自從認識了你,我的潛能就一直不斷地被開發,現在已經能夠洞察天機了。」

    「你看到了……」他馬上意識到,不過無所謂,他有些自豪地說「已經都被我扔掉了。」

    「為什麼?」

    「那些騙錢的東西不適合我,也不適合你。」

    「是嗎?那你覺得什麼才是適合我的?」鄭佳盈問。

    「我。」許瑞年說,對她挑起眉,揚了揚嘴角。

    「真的嗎?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自信了?」她話中有話。

    他卻不理會她對他的取笑,低聲在她耳邊說「知道嗎?雖然你爸跟我爸的事,我並不怎麼關心,但他們兩個和解對我來說並不是件壞事,省去了很多麻煩。」

    「什麼麻煩?」

    「說服你爸爸把你嫁給我的麻煩。」他說完,成功地看到鄭佳盈的表情由迷惑變得呆滯。

    很好,這才是他認識的鄭佳盈,他笑說「婚紗、場地、賓客、酒席、禮車、聘禮、花童,我全都準備好了,那些書雖然沒什麼用,但有一點還是對的,提前作好充足的準備,才能給人意想不到的驚喜。」

    「但你沒問我會不會嫁!」鄭佳盈心中歡呼雀躍,她還以為他已經把婚紗的事忘了,這個傢伙,現在已經不知道是遲鈍還是會裝了,這些日子她怎麼都沒有察覺?

    「會嫁,我的花童是這麼說的。」許瑞年很有自信。

    「你的花童?」鄭佳盈張大了嘴,「不會是那天那個……你竟然跟那個小朋友一直有聯繫,許瑞年,你也未免太可怕了吧!」

    「不行嗎?我覺得我們兩個還挺聊得來的,她是唯一一個見到你時就說我們很配的人。」

    他好奇地看著她那張嚇呆的臉,他說他已經作好婚禮的準備時,她都沒露出這種表情,「你……不會是在吃醋吧?」

    「我吃醋?」鄭佳盈連連搖頭,「沒有沒有。」

    「放心吧,反正除了你以外,我也找不到願意嫁給我又能讓我這麼愛的女人了。」

    「知道就好。」

    「所以說你這是答應了?那等發布會結束,我就去跟你爸爸說。」

    「這……」鄭佳盈瞪圓了眼,被許瑞年臉上那一抹邪魅的笑搞得心神不定。

    糟糕了,他學得也太快了吧,自己好不容易才把他吃得死死的,怎麼這時又覺得最先失守的還是自己,她中計了?不可能,他的思維模式她明明已經摸得很透澈了。

    不過在那之前,能不能別再對她那樣笑了,她的血壓好像有點上升,他肯定對著鏡子練習過,為什麼越是叫他停下,他笑得越開心呢,要把這幾年沒笑的都補回來嗎?

    誰來告訴她,這是他什麼時候學會的新招式啊?哦,不行了,看來要破解這招還要好幾年,目前就讓她沉醉在其中好了,實在是太養眼了……

    「那我只有一個要求。」鄭佳盈有點臉紅,「那天能開著藍色的車來接我嗎?」

    「不行,太不吉利了。」許瑞年想都沒想。

    「許瑞年,你能不能考慮一下現在的氣氛啊!」

    他看著她,又笑了,「只要是我去接你,藍的、紅的、綠的,又有什麼差別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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